【基輔連線】用真實來打這場俄國資訊戰 烏克蘭查核組織《Vox Check》

記者馬麗昕／報導

「現在的基輔非常安靜，俄軍已遠離基輔城市，但基輔受到飛彈威脅，不時會有空襲警報，就在幾天之前，從我的窗戶外就可以飛彈落下砸毀街景的景象，心情仍是緊張和害怕。不過，也有越來越多烏克蘭人從外地回到基輔，但基輔人已逐漸重回生活工作崗位。」《Vox Check》 總編輯斯里普琴科（Svitlana Slipchenko）在6月8日在亞洲事實查核論壇的第二天，分享她的現況。

亞洲事實查核論壇會議6月8日登場，恰好烏俄戰爭開打超過一百日。人在基輔（Kyiv）的烏克蘭查核組織《Vox Check》總編輯斯里普琴科連上來作客，她冷靜地分享基輔的即時現況，語氣平穩地向台灣人介紹他們是如何抵抗俄國資訊戰。會議另一端的台灣民眾，隔著螢幕彷彿也能看到窗外基輔的樣貌，透過她的聲音顯現出《Vox Check》勇敢面對資訊戰的堅毅形象。

台灣事實查核中心2022年6月7-9日舉辦亞洲事實查核論壇，6月8日邀請烏克蘭查核組織《Vox Check》總編輯斯里普琴科（Svitlana Slipchenko）跨海與台灣連線，分享烏克蘭社會如何對抗來自俄羅斯的不實訊息。參與的民眾多元，來自台灣媒體工作者、學者、中學老師、官員與資安研究團隊，也有來自香港、蒙古、南韓等地的事實查核工作者。

圖1：6月8日亞洲事實查核論壇會議合照。上排左二為台灣事實查核中心總編審陳慧敏、上排左三烏克蘭查核組織《Vox Check》總編輯斯里普琴科（Svitlana Slipchenko）。

資訊戰間的查核工作是24/7

《Vox Check》是烏克蘭的事實查核組織之一，平時工作內容是烏克蘭社會的事實查核，也查核烏國政治人物的不實言論。但在戰爭爆發後，他們集中火力面對來自俄國的不實訊息，小規模的10人團隊身負資訊戰的前線工作者，不停歇地工作為烏克蘭人民擋下俄羅斯不實訊息論述戰。

斯里普琴科在論壇會議中分享：「為了應對大量的俄羅斯不實訊息，查核工作幾乎沒有休息的一天。現在烏克蘭並沒有所謂的週一、週二工作日，週六週日放假休閒時光，現在只有戰爭第75天、第76天....每天都在工作。」

面對無止境的查核工作，斯里普琴科認為，就像軍隊在戰爭期間沒有週末一樣，不可能只在工作日保家衛國，然後在週末休息。「我們的動力就是站在資訊戰前線，作為資訊戰的武力，我們只能保衛家園，當我們呈現俄國的謊言，我們就能幫助人民保命。」

身為戰爭前線的資訊戰守衛者，查核記者團隊同樣飽受戰火的威脅，記者的家人更直接遭受俄軍威脅。總編輯斯里普琴科分享：「團隊中有同事的母親居住的城市遭俄軍控制。入侵的俄軍可以查到這位同事的姓名，利用同個姓氏查到他母親是誰，他們就可以去傷害跟她同姓的母親，威脅查核記者。為了保護團隊，我們決定不在網站上揭露團隊資訊、作者名稱。」

圖2：烏克蘭查核組織《Vox Check》總編輯斯里普琴科（Svitlana Slipchenko）。

參與論壇會議的陽明交通大學傳播與科技學系副教授戴瑜慧也向斯里普琴科提問：「在家人遭受威脅、戰火迫近情況下，查核記者如何堅守工作崗位？」

斯里普琴科說：「人身安全當然是第一優先，但在戰爭期間，戰火是最直接的威脅，但另外一個威脅就是戰後慘淡的經濟狀況。人民需要存活下去，他們需要食物、水，他們不能失去他們的工作。當然不是說純粹為了錢而工作，而是為了活下去。」

烏克蘭人民親眼看到俄軍入侵 「我們不相信俄國謊言」

烏俄戰爭仍是現在進行式，但在資訊戰這一役，烏克蘭人民或許已經獲得勝利。斯里普琴科說，在戰爭開打三個月後，烏克蘭政府禁止俄國電視頻道、媒體在烏克蘭播放，烏克蘭親俄政黨也遭禁止。在這場烏俄戰爭中，俄羅斯不實訊息只能影響俄軍，烏克蘭人民並不相信俄國的謊言，這是烏克蘭抵抗俄國資訊戰的勝利。

斯里普琴科分析，自從2014年俄羅斯控制烏東地區後，俄羅斯不斷散布烏軍殺害平民的假訊息。在戰爭後，更大力宣傳烏軍殺害自己的平民、損壞自己的建築物、烏克蘭政府將要放棄烏東、烏南地區的不實訊息。甚至引起全球關注的「布查慘案」，俄軍更聲稱是烏克蘭故意栽贓。但從目擊者、相關證據上，全世界都知道這是俄羅斯做的。

說起另一個流傳相當廣的系列謠言「烏克蘭生物實驗室」，斯里普琴科笑說：「這是最蠢的不實訊息，因為根本沒人相信，大家也都一笑置之。」COVID-19疫情開始時，俄羅斯就聲稱疫情的源頭就是烏克蘭的實驗室，如今更栽贓烏克蘭有生物武器，但都沒有任何證據。

圖3：烏克蘭查核組織《Vox Check》總編輯斯里普琴科（Svitlana Slipchenko）分析俄國不實訊息。

面對境外資訊戰，台灣首當其衝，烏克蘭人民團結抵抗資訊戰的經驗值得台灣借鏡。在場的台大新聞所所長洪貞玲也深受感動，她說：「俄國資訊戰早在戰爭前就入侵烏克蘭，為什麼烏克蘭人民不會被俄軍的不實訊息影響？烏克蘭人民團結的關鍵到底是什麼？」

致勝的轉捩點，反而是戰爭開打之後，人民親自看到俄軍不實訊息論述的結果就是侵略和戰爭，俄國謊言不攻自破。斯里普琴科說：「我們不相信俄軍。因為人民親自看到這場戰爭發生，親眼看到俄軍入侵自己的國家、如何摧毀自己的城市、奪走親人同胞的性命。」

長期來看，也跟烏克蘭內部的政治社會轉變有關。斯里普琴科分析，俄羅斯的不實訊息論述主要在攻擊民主社會，尤其是年輕的民主政體烏克蘭。，過去烏克蘭也有許多政治認同的衝突，但從2014後年開始，烏克蘭的社會改變很多，像是經濟、社會福利的健全和改善，也漸漸讓人民對於自己國家的認同有信心。雖然現在還是有少數人認為俄羅斯可以救他們，但大部分人已經不相信俄國了。

「忠於事實」是抵抗資訊戰最好的武器

戰爭中的假訊息不只來自一方，《Vox Check》也認知獨立查核，與政府劃清界線的重要性。斯里普琴科說：「戰爭期間，我們還是會查核烏克蘭內部流傳的不實訊息，像是社群上還是常常出現錯誤挪用圖片、影像的貼文。也有些政治人物會操控、幫助俄羅斯去宣傳，我們還是會查。」

此外，社群上也出現許多看似「無傷大雅」、「溫馨」的假訊息。參與論壇會議的台灣媒體工作者也問到：「這次戰爭期間，網路上很多例如軍人要前往戰場跟家人道別的影像、小孩向士兵烏軍敬禮的溫馨照片，這些都是錯誤挪用的照片，但卻無傷大雅，如何看待這樣的假訊息呢？」

圖4：烏俄戰爭期間，臉書上出現向烏克蘭士兵敬禮的小孩照片。

斯里普琴科說：「這些訊息的確無傷大雅，只是很有情緒渲染力，也可以促進點閱率。但假訊息本來就有正面的、負面的。如果因為這次的假訊息是正面的、對人民沒有傷害的就不去查核，那我們下次就可能遭受負面、有害的假訊息影響。」

面對此次嚴峻的資訊戰，《Vox Check》更多思考的是如何以「真實」反擊「假訊息」。首先是提供正面的真實故事，例如難民議題，網路上出現許多烏克蘭難民會對地區帶來經濟損害的訊息，面對此類論述，重點不是澄清「難民不會帶來影響」，而是直接提供正面的真實故事。像是難民也能創業促進地方經濟。

《Vox Check》認為，讓國際社會持續關注烏克蘭的狀況，持續讓各界看到在烏克蘭發生的實際情況也很重要，提醒全球「烏克蘭不只是幫自己打仗，也幫全歐盟抵擋俄國可能的攻擊」，不要讓世界忘記烏克蘭。最後，面對俄國資訊戰攻勢，烏克蘭也必須以牙還牙，他們也會呼籲烏克蘭網民在俄羅斯文章下留下關於殘酷戰事的真實評論，讓民眾自己就是對抗資訊戰的「武器」。

斯里普琴科說：「查核必須提供民眾可信的數據來源，我們也一直告訴民眾，不能被情感左右，最好的決策只能忠於事實。」

圖4：參與論壇會議的民眾在留言板上向烏克蘭查核組織《Vox Check》、烏克蘭人民加油打氣。

「忠於事實」是抵抗資訊戰最好的武器，烏克蘭查核組織《Vox Check》在資訊戰所做的努力就是最好的示範，也讓台灣民眾深受感動。論壇會議結束後，台灣民眾也紛紛在留言區向斯里普琴科、烏克蘭加油打氣，但更多的是感動與感謝烏克蘭人民堅毅的抵抗資訊戰，這是台灣人最好的一課。

斯里普琴科最後謙虛地回應：「我以及所有烏克蘭人民感謝來自國際社會的支持，這是我們保持正向、相信自己能勝利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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