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牌美國事實查核網站Snopes創辦人涉抄襲 震驚查核界

記者何蕙安／編譯

《BuzzFeed》調查報導揭露，美國知名的老牌事實查核網站《Snopes》共同創辦人兼CEO大衛．米克森（David Mikkelson）疑似為了增加網站的流量，從2015年至2019年剽竊其他同業的新聞文章。《Snopes》目前已經下架了60篇含有不當使用的文章。

米克森的作為震驚了新聞界與事實查核界，不只因為從查證都市傳說起家的《Snopes》在查核領域耕耘超過20年，佔有一席之地；事實查核工作本身極易遭不滿查核結果的各界攻擊，更易被外界以放大鏡檢視，事實查核界特別強調以嚴謹的方法學與高度透明度服人，如今元老級人物卻一腳踏入了抄襲風暴。

內部通訊資料顯示，「複製」與「刊登後再改寫」是米克森的策略之一，他自稱在重大新聞事件爆發後，他會直接找現成的報導「全文照貼」，先衝流量，事後再調整修改；他也指示員工去逛其它同業的網站，把同業的作品改寫到不會侵權的程度。

米克森坦承自己犯了嚴重錯誤，「對於決策時的重大過失，我沒有任何的藉口。對不起。」《Snopes》首席運營長文尼．格林（Vinny Green）對《紐約時報》表示，米克森將會維持其CEO的職位，但他將不能再發表文章。

自詡「網路最可靠的事實查核網站」 

《BuzzFeed》發現，從2015年起，有好幾十篇米克森的文章是直接剽竊其他新聞網站，如《紐約時報》、《CNN》、《BBC》、《衛報》等。有些抄襲文章與原文使用極為相似的詞彙、順序，有些是整段貼上，有至少一篇文章是幾乎一字不漏的照抄。

在接獲《BuzzFeed》的採訪後，《Snopes》隨即展開內部調查，初步認為可能有多達140篇文章有問題。截至13日，《Snopes》已先下架60篇文章，被撤下的文章的頁面顯示，「部分或全部的內容來自其他來源，但沒有適當的標示來源」，並附上米克森當時引用的報導連結。

圖1：疑似抄襲的文章現在已經遭到撤回，並附上相關說明／擷自Snopes

疑似為搶快、衝流量 抄襲同業作品 

「這是他的SEO（搜尋引擎優化）／速度的秘密。」《Snopes》的前管理編輯布魯克．賓科斯基（Brooke Binkowski）說。賓科斯基是《Snopes》的二號員工，她2018年被無預警開除，現在正在管理另一家事實查核網站「真實或虛構」（Truth or Fiction）。

「他（米克森）要求我們從其他網站逐字照抄，讓人感覺我們動作很快，而且可以衝高網站流量；之後再把故事改掉。」賓科斯基受訪時說，「我很討厭這樣，我不會要求員工這樣做，但他（米克森）一直這樣做。」

根據《BuzzFeed》取得的內部通訊資料，米克森曾在2016年1月的Slack訊息中詳細地述說自己的策略：「通常一個大新聞爆發（例如名人過世），我就趕快找一個通訊社或是其他新聞報導，先在（Snopes）網站上逐字發表，快速獲得流量。之後我再趕快編輯頁面，調整詞彙，增加其他消息來源的素材，讓文章不會變成抄襲。」

在接受《BuzzFeed》採訪時，程式工程師出身的米克森將其爭議作法歸咎於自己欠缺正規的記者工作經驗，「我沒有新聞學的背景...我不熟悉怎樣才算恰當的彙整新聞資料。有幾次我越了界，變成侵犯著作權。」

化名發文 右翼川普支持者也被騙倒

米克森的爭議還不只這一樁，他還被發現以傑夫．札羅南迪亞（Jeff Zarronandia）的名義發表了至少23篇文章。《Snopes》頁面甚至有札羅南迪亞介紹介面，惡作劇似的宣稱其曾獲2006年普立茲新聞獎的錢幣學類得主，而實際上普立茲並沒有該獎項；札羅南迪亞甚至還有個推特帳號。

賓科斯基表示，當文章內容可能會引來仇恨言論，米克森就會用假名來發表，「而且這樣會讓員工數量看起來比較多。」

米克森解釋，自己創造該化名，主要是為了誤導那些在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前常常攻擊《Snopes》的網路酸民與陰謀論者。事實上，「札羅南迪亞」的確曾因為一些查核文章，在網路上受到川普支持者多次點名攻擊，後者還曾被札羅南迪亞的簡歷騙倒，要求其「退還普立茲獎」。

《BuzzFeed》報導認為，《Snopes》自詡是守護事實與透明度的堡壘，但並未揭露「札羅南迪亞」與米克森的實際「關聯」，違背了網站的宗旨。

圖2：目前，在《Snopes》的網站上，札羅南迪亞的介紹頁面已經標註「這是Snopes共同創辦人米克森的筆名，此筆名已經不再使用」／擷自《Snopes》

老牌事實查核組織陷入名聲危機

《Snopes》成立至今已有超過26年歷史，被認為是歷史悠久的事實查核網站之一，曾兩度拿下被稱為網路屆奧斯卡獎的威比獎（Webby Award）。此次危機對於該組織的影響仍有待觀察。

「我想要強調：抄襲違反了我們的職責與價值觀。」《Snopes》編輯副總馬爾基奧尼（Doreen Marchionni）說，「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這（抄襲）都是完全不被允許的。」

在網際網路才剛出現沒多久的1994年，米克森就開始在網路調查研究都市傳說、謠言與民間傳說，成為《Snopes》的前身。米克森透過該網站認識前妻芭芭拉．哈默（Barbara Hamel），芭芭拉也被認為是《Snopes》的共同創辦人，與米克森兩人各持有《Snopes》一半的股份。

米克森與芭芭拉在2016年離婚。兩人在2017年分別接受《WIRED》的採訪，講述《Snopes》的發展與故事。在《Snopes》開始的前七年，其網站主要都是破解各式各樣都市傳說，直到2001年911事件爆發，芭芭拉在隔日清晨發布了一篇文章破解「16世紀占星家就預言911事件」的謠言，《Snopes》開始受到媒體關注，調性也逐漸改變。

令人難以想像的是，這個事實查核網站，一直到2014年，才正式雇用第一個寫手；隨後團隊快速擴張，至美國2016年總統大選前，團隊規模至十多人。而在此之前，都是由米克森與芭芭拉主要操刀寫作。芭芭拉計算，她總共為Snopes撰寫了1905篇文章。

2016年初芭芭拉提出離婚。七個月後，她把手上的50%持股以360萬美元賣出。而目前仍持股50%的米克森也從此陷入了與新合作者的經營之爭。

《Snopes》曾在2017年與2018年獲得國際事實查核聯盟（IFCN）的認證，並在2016年12月與臉書結盟，成為其事實查證機制的獨立第三方合作夥伴。《Snopes》的IFCN認證已經在2019年5月到期，與臉書的合作也在2019年2月結束。

在《Snopes》官網「關於我們」的頁面上，其首段如此寫道：「當不實訊息阻礙真相探尋、讀者不知道該相信什麼的時刻，《Snopes》的事實查核與獨創調查報導將為讀者照亮通往證據與脈絡分析之路。」

參考資料

BuzzFeed <The Co-Founder Of Snopes Wrote Dozens Of Plagiarized Articles For The Fact-Checking Site> 2021.08.13

The New York Times <Snopes Retracts 60 Articles Plagiarized by Co-Founder: ‘Our Staff Are Gutted’> 2021.08.13

AP <Prominent fact-checker Snopes apologizes for plagiarism> 2021.08.14

WIRED <Snopes and the Search for Facts in a Post-Fact World> 2017.0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