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研究個案】自動貼文與回覆軟體「轉貼」口罩研究 卻扭曲為不實訊息

記者何蕙安／編譯

國際期刊《美國醫學會雜誌期刊》（The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JAMA）近日刊登一篇研究報告，披露了自動貼文於臉書的程式被用於放大與傳播不實訊息的威脅。

這篇名為〈自動回覆軟體在臉書上傳播的口罩與新冠病毒的不實訊息〉的研究，主要是分析一篇探索口罩是否可以預防新冠的丹麥研究，如何被自動貼文軟體濫用，扭曲和傳播為不實訊息。在這些自動貼文中，儘管傳播者附上了丹麥研究的原始連結，但在貼文中宣稱研究證實大口罩有害健康、戴口罩是政府陰謀等不實訊息，扭曲原始報告的內容與結論，誤導民眾。

「人們總是喜歡分享文章，多於真的去閱讀。」成功大學電機工程學系副教授解巽評受到新興科技媒體中心邀請，分享他對該份研究的解讀。

解巽評坦言，網路使用者往往傾向從文章摘要、或是別人轉貼文的描述中，快速得到結論，而不會去深入認識議題、並思考驗證，「快速自動貼文與回覆軟體的使用，會造成許多錯誤資訊在網路上流傳。」

他提醒，面對網路上爆炸性的新冠資訊量，除了審視內文查證是否真實，還應該要同時檢驗其他因素：包括是誰轉發？轉發行為為何？以及細看轉發時的描述等，這些線索可以協助判斷一則資訊的正確性。

引發爭議的丹麥口罩研究

這篇自動回覆軟體研究報告的主角，是一篇於2020年11月18日發布的丹麥研究（下簡稱「丹麥研究」），該研究希望探討強制佩戴口罩的防疫措施、是否可以在社區有效預防感染新冠病毒，藉此給其他國家的公衛機關作為參考。

為了探討口罩的有效性，該研究在去年中找來近6000名每天會在戶外待超過3個小時、沒有感染過新冠病毒的成年受試者，將其隨機分為戴口罩與沒戴口罩等兩個組別，進行為期30天的實驗，觀察30天後的感染情況。

在實驗尾聲，共有4862人完成實驗，其中戴口罩組有42人（1.8%）感染新冠，沒戴口罩組的確診數為52人（2.1%）。因為相差比率不大，在該篇研究一出，隨即被反對口罩措施的團體解讀為「戴口罩無效」的證據，在社群平台上廣泛傳播；在刊登該研究的期刊平台上，也有許多擔憂的科學家留下評論，要求各界謹慎解讀這份研究。

當時，包括美國查核組織《FactCheck.org》、英國《Full Fact》也都發布查核報告，解釋應該要如何解讀該篇丹麥研究，包括研究主要是聚焦口罩對配戴者的保護，並未探索口罩是否可以減少整體病毒傳播的效力。丹麥研究作者也強調，該篇研究的結果不應該導向「戴口罩的口罩對減少新冠病毒感染沒用」，且即使只有微小的有效性，在面對有致命危險的新冠病毒，仍有其意義。

研究自動回覆對不實訊息的影響

這篇熱傳的丹麥研究，引起了有意探索自動軟體如何放大不實訊息的聖地牙哥大學傳染病學家約翰·W·艾爾斯（John W. Ayers）為首的研究團隊的注意。

所謂的自動貼文與回覆軟體，主要是短時間內自動大量轉發貼文的機制、或頻繁排程預約自動發文程式。這一類的軟體號稱可以自動發文、自動留言、自動與好友互動，被用來當作市場行銷工具，但也被不實訊息行動者所濫用，透過自動軟體或假帳戶散佈錯誤資訊或陰謀論。

艾爾斯團隊的研究主要利用分析工具Crowd tangle，搜出臉書上563個曾經提及丹麥研究的公開社團，將研究時間段限縮在丹麥研究發布後討論聲量較多的五天內（2020年11月18日到22日），下載社團內這五天內所有附有連結（包含臉書轉分享文、YouTube影片等）的貼文共25.1萬則，再從貼文的內容與發文時間，判斷這些社團被自動回覆軟體影響的程度。

其做法是先找出包含相同連結的貼文組合，也就是至少在這些社團中出現兩次的貼文，以兩貼文發文間隔的時間、來決定是否是使用自動發文軟體：如果兩則貼文分別在不同社團出現、附有相同連結的貼文，彼此發布的時間相隔不到10秒，則可能是由自動軟體所發出。

如果一個社團裡有五個這樣的貼文組，就被認定是「受到自動貼文軟體高度影響」的社團。

除此之外，倘若一個社團內的貼文組間隔時間較長，跟該社團內所有發文間隔時間相比，位於整體的前90%，則被認為是「被自動軟體影響最小」的社團。結果顯示，被自動軟體影響較深的社團，兩篇相同連結的發文平均間隔僅4.28秒；而影響較小的社團，發文間隔則為4.35小時。

研究人員統計，在所有貼文中，共有712則貼文附上丹麥研究的原始連結。為了比對、量化這些社團被自動軟體不實訊息的影響程度，研究人員再進一步檢視這712則貼文，視貼文內容篩選出兩類的不實訊息，一種是宣稱口罩會傷害人體，另外一種是號稱口罩政策是被政府或集團控制。

研究人員發現，在受自動貼文軟體影響較多的社團中，有279篇、也就是總數39%挾帶丹麥研究連結的貼文是不實訊息；反之，在自動回覆影響較小的社團中，只有62篇，也就是總數的9%左右。也就是說，與丹麥研究有關的不實訊息在受自動軟體影響較重的社團裡出現的比例，比受影響較輕的社團更高。

科學論文容易被盯上

研究報告指出，目前各界已經警覺到社群平台上疫情不實訊息的危險性，但焦點往往放在謠言內容本身，而忽略其「傳播手法」。實際上，科學論文很容易成為自動貼文軟體的攻擊對象。

報告認為，應對這種不實訊息的傳播方式，包括：立法處罰這些幕後主使者，社群平台公司應該要加大執法力度去禁止自動回覆，公衛專家也可以祭出相對應的行動

在新興科技媒體中心的專家意見中，解巽評指出，該篇研究跳脫過去多數著重於僅分析假消息內文的研究方式，運用實際的Facebook群組資料，發現自動貼文與回覆軟體快速轉發的行為的確有更高的機率造成錯誤資訊的傳播，傷害有高度價值的科學研究，甚至造成社會恐慌。該研究也可以適用在推特、微博等擁有自動回覆軟體的平台上。

對於如何應對自動軟體的問題，解巽評建議，很多自動貼文與回覆軟體來自於Facebook的應用程式，或是瀏覽器的插件，建議用戶審慎閱讀他人分享內容，並少用自動貼文與回覆的快速分享軟體，也不要特別去安裝。

該研究也有一些研究限制，包括只有研究公開的臉書社團，以及只有研究數天內的情況，且只有針對口罩有效性的高關注度議題上作驗證與分析，尚無法驗證自動貼文軟體是否每次都造成非常大量的錯誤資訊傳播。

參考資料

John W. Ayers., et al (2021)“Spread of Misinformation About Face Masks and COVID-19 by Automated Software on Facebook” JAMA Internal Medicine

新興科技媒體中心〈「臉書自動貼文與回覆軟體影響傳散口罩和COVID-19錯誤訊息的研究」之專家意見〉2021.06.14

Full Fact <Danish study on mask efficacy only tells us half the story> 2020.11.24

FactCheck.org <Danish Study Doesn’t Prove Masks Don’t Work Against the Coronavirus> 2020.11.25

首頁代表圖：2021年4月3日，在一場在美國奧克蘭舉行的籃球賽前，工作人員舉牌提醒民眾戴口罩。（AP Photo／Jeff C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