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海角七號、賽德克巴萊、KANO⋯魏德聖談創作心路,竟曾一度想不開?如何從癌童故事重獲生命力量與希望?(逐字稿大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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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節目資訊
播出時間:每周日 17:05-18:00
收聽方式:國立教育廣播電臺 官網 60 天隨選收聽
📌邀訪來賓
魏德聖 導演
📌完整訪談內容Podcast
📌節目介紹
2008年因《海角七號》一舉成名,除了累計超過5.3億元的票房成績、更奪下第45屆金馬獎最佳傑出電影工作者獎,魏德聖成為享譽國際的名導演。
從業近30年,魏導談起當年選擇成為電影導演的初心,單純的就是想「講好一個故事」。也在很早就體悟到:想成為導演並不是眷戀權力、想要享受名氣,而是希望透過自己講出的故事能夠影響到觀眾,帶領大家的哭與笑。
不打算循著《海角七號》的成功方程式,魏導接續投入的是難度極高、製作成本驚人的《賽德克巴萊》,只因為他拍電影不是為了賺錢,而是能發揮些影響力。從2000年就完成的《台灣三部曲》首開募資就累積破億成績,各方的期待可以想見,雖然上映日期仍未定,但今年12月魏導的另一齣新作《BIG》即將上映,從六個癌症病童的家庭出發,希望透過親情的力量療癒自己、也療癒觀眾。
本集節目邀請導演魏德聖,要和我們回顧從業30年最真實的心聲與從一而終的初心。請收聽「新聞真假掰 」,假訊息Bye Bye。
魏德聖(台灣知名導演,以下簡稱「魏」)
黃兆徽(台灣事實查核教育基金會董事/台大新聞所兼任助理教授,以下簡稱「黃」)
📅節目預告
2023/08/27 周日 17:05-18:00 全台皆可收聽(查閱各地收聽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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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七號、賽德克巴萊、KANO⋯魏德聖談創作心路,竟曾一度想不開?如何從癌童故事重獲生命力量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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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哈囉大家好,我是兆徽,歡迎來到新聞真假掰,今天來到現場要陪伴我們一起提升媒體素養的好朋友是國際知名的大導演魏德聖,魏導好。
魏:兆徽好,各位聽眾大家好。
黃:魏導最近在忙什麼?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您的新作品喔,那我們知道魏導之前在拍攝臺灣三部曲,現在的進度到哪裡?
黃:還有魏導新作品還有一部即將推出了,在臺灣三部曲之前,然後還有我們也想要瞭解,當導演這一路走來您的心得?
黃:這個臺灣三部曲,您已經籌劃了好久喔。這個劇本其實是您最早期的劇本,對不對?
魏:對對,很早,2000年就寫好了。
黃:2000年就已經寫好臺灣三部曲的劇本,為什麼會想要拍臺灣三部曲?
魏:你看我2000年就在為了2024做準備了。
黃:2024的特殊意義是什麼?
魏:我認為臺灣的400年,臺灣400年其實這個這個說法很容易被誤解啦,臺灣歷史不只400年,臺灣的歷史400年為什麼從荷蘭人來開始算臺灣的歷史?
魏:但是我會用這個時間來計算來說故事的方式是因為,那是臺灣第一次多元種族集合在這個地方,一起創造所謂的新文化的一個時間點。
魏:也就是說所謂的臺灣文化是多元文化,是各個族群彙集在一起以後產生的文化,所以我要說臺灣400年是新文化的400年,多元文化的400年。
黃:是是是,所以您的這個400年是指臺灣多元文化,所以從荷蘭人開始進來,所以這個臺灣三部曲是哪三部曲?
魏:就三部曲其實是從三個角度、三種觀點來詮釋一個時代。
魏:一個是從原住民,西拉雅人、平埔族的觀點,然後一個是從漢人的海盜的觀點,那一個是從荷蘭的傳教士的觀點,來講臺灣的故事這樣。
魏:三部片的開場都是荷蘭人來了,三部片的結尾都是鄭成功來了,我這麼說並不是在用一個紀錄片的概念,它是各自有各自發展的故事,都是用男人的角度在講。
黃:為什麼刻意要用男人的角度?
魏:男人是好鬥的,但是裡面唯一一個女主角就一直是背景,到電影結尾的時候她都會跳出來變前景,這個目的是要告訴所有的觀眾一個事情。
魏:就是說你們這些人在這個土地上踩著、踏著、你爭我奪,但你們記得這裡這個土地叫什麼名字嗎?
魏:我們臺灣蓋紀念碑,然後蓋蓋銅像,蓋什麼紀念紀念這個紀念蓋教堂、蓋廟、蓋什麼東西,沒有人在紀念土地。
魏:對於在這個土地上面生長的任何的動物、植物、人類的貢獻,就是不管你是原生的,你是領養的,你是寄居的,它通通無私地給你全部,那我們為什麼不能夠好好的善待它呢?
魏:最後的觀點是這樣,但是在故事裡面,我們把這個想法一直隱藏在後面,有看到這層意義的觀眾,我會覺得很欣慰,那沒有的話至少還可以看到臺灣一個很精彩的完整的一個臺灣史的故事這樣。
黃:是,其實您積極投入臺灣三部曲的製作,花了很多年,從哪一年開始正式投入?
魏:應該說。
黃:畫分鏡、腳本對不對?每一個鏡頭、每一個場景其實都有它的分鏡。
魏:對,應該從2017年就開始在做這個事了,2017年就比較全力以赴地在,其實從2014年就開始想要,就已經準備要籌備了。
魏:只是說那個時候一直都覺得哇那個,不知道從何開始?所以搞得有點累,到2015年才找那個畫家來幫我們把每一場、每一場得氛圍圖、氣氛圖都畫好。
魏:然後2017年然後一個電影一個52赫茲的那部電影拍完之後,我就開始找團隊,開始來做文史考究,然後再把所有的細節再找再做清楚,然後預先的一些場景的勘查,也都先做這樣子,到2019年才全力籌備這樣子。
黃:是,所以從2017年到現在其實也6年了打造臺灣三部曲,不過因為碰到疫情,對不對?相當得困難。
魏:疫情對我們來講是一個重擊。
黃:對,當時您的製作團隊都已經從世界各國來了,對不對?
魏:對,但是其實其實應該說對我們來講最傷的還是,最傷的不是疫情,今天憑良心說,其實最傷的是資源,資源沒有到位,然後我們期待政府的資源也一直遲遲不到。
魏:並且一直沒有把我們這個事情當作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一直都把這個事情當作是這是你個人的理想,這是你個人要東西,為什麼我要投資你個人的夢想?為什麼要投資你拍你的電影?
魏:我一直覺得那那我那老實講為什麼要拍?我不要拍最省錢啊,那我要拍我拍賺錢的案子,不就是更好賺嗎?我為什麼拍這種很難賺到錢,而且我要花那麼多錢去做的事情?
黃:是,為什麼?
魏:我覺得它很重要啊,你臺灣人你是臺灣人你是臺灣的孩子,你怎麼不知道你從何而來呢?
魏:我們在研究歷史,我們在看我們的所有的戲劇的節目,在看我們所有的文字的那個歷史課,我們知道臺灣經歷過荷蘭統治,我們都知道臺灣經歷過鄭成功,經歷過清朝的時代,經歷過日本時代。
魏:可是我們的影像的部分都只看到頂多到清朝,頂多到日治時期,你知道臺灣人經歷過荷蘭時期,跟經歷過大航海時期的臺灣,你知道經歷過這段。
魏:但是你知道那時候的人怎麼生活嗎?你知道那個時候的人是怎麼溝通嗎?你知道那個時候發生什麼大事件,造成臺灣今天有這樣的一個融合的結果嘛?
魏:是造成我們現代人的思維的一個重要的開場,是怎麼樣的開場,就是你知道,可是你不瞭解細節,就好像之前我拍賽德克巴萊一樣,大家都知道霧社事件,但是你知道霧社事件的內容是什麼?就抗日啊!什麼抗日?原住民抗日啊!那是什麼族?哪一族?
魏:你連賽德克族都講不出來,我要怎麼怎麼跟你往下溝通呢?不能這樣子,所以我覺得自己人對自己過去的歷史要懂得紀念,你知道自己的歷史,你的走路你走起路來才會像個真正的人一樣的驕傲,一樣的抬頭挺胸,因為我其來有自。
魏:我不是一個沒有根的人,我不是一個沒有文化的人,你看在我小時候聽很多人家講臺灣沒有歷史,很久以前有沒有聽過?臺灣沒有歷史,怎麼會沒有歷史?臺灣沒有在教歷史,不是沒有歷史。
黃:是,小時候我們都是讀中國史,對不對?但這幾年的課本裡面也開始重視臺灣史。
魏:是啊是啊。
黃:只是一般大眾還是沒有您說的,到底這400年多元文化是怎麼開始的?那其實我看過魏導的分鏡腳本,非常的細緻,而且您在這個歷史的考據上花了很多功夫。
魏:是啊,我們在電影要實際拍攝那個前置期的時候,我們的工作人員每個一進來,二個禮拜不能工作,先看劇本、看資料。
黃:先讀劇本、讀資料。
魏:讀資料,資料我也不會讓你讀太多,因為讀太多你也讀不完,那你就不用工作了,所以我們還有一個田野調查組。
魏:他們把所有的資料彙整成一個懶人包,讓你用看一本書的過程就可以瞭解我們要做的全部的東西這樣子。
黃:所以您在這個歷史的考據上,你自己是花了多少時間才寫成這個劇本?
魏:大概2年多的時間。
黃:花2年去讀各種資料?
魏:對,很難讀,寫劇本容易,你讀完你瞭解了你觀點切入了,寫下去就沒事了,可是修很難。妳知道嗎?每次在做這個事情,我有一個心得是歷史一直在變,聽起來很奇怪對不對?
黃:因為它是人寫的嘛,對不對?你看到不同的書,它可能就有不同的面貌。
魏:對,歷史一直在變,而且新出土的東西就會蓋過前面的那個論述這樣子,所以一直在變一直在變。
魏:所以我們的劇本也依照那個歷史一直在修、一直在修,甚至某棟建築物錯誤了,我們原先的設定跟後來考證過的結果是錯的,因為建築物錯了,你人在裡面的動線就會錯,動線錯了產生的對白就會不對,就要改改改一直改這樣子。
黃:所以您真的做得非常細緻。
魏:對,還蠻累的啦,本來還想說做這個時代應該知道的人比較少,所以應該比較。
黃:不會被批評。
魏:對,比較好混,後來發現哇那個沒想像中那麼容易欸,以這個題材來講。
魏:我不是要我不只要瞭解臺灣的平埔族的那個歷史跟人文美學而已,還有漢人的部分、海盜的海上的生活什麼,還有當時明朝的歷史是怎麼樣?為什麼會產生海盜龐大的一個族群?
魏:還要瞭解歐洲史,荷蘭的歐洲史,歐洲的30年戰爭,荷蘭的80年獨立戰爭,那個關係影響。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寫劇本,我還是在唸歷史,我已經混亂了,你知道嗎?弄到最後會脫不了身的那種感覺。
黃:真的必須要把自己真的沉浸在那個年代裡。
魏:對啊對啊,還蠻累的。
黃:所以寫劇本就是一個很費事、很費時間、很費心力的過程,畫場景那大概又更困難了,對不對?它實際上那個建築到底長什麼樣?那艘船到底長什麼樣?衣服長什麼樣子?
魏:對對對,但是那個過程其實雖然是辛苦,可是都是快樂的,因為在創造的過程就是有那個創造的快樂。
黃:重現一個那個年代。
魏:對對對,可是到一旦到電影的籌備到要拍攝。
黃:要落實的這個過程。
魏:對,這個就真的是。
黃:每秒鐘都是錢。
魏:對啊,我們要解決已經不是創作的問題,要解決的是資源整合的問題,還有人事的問題,就覺得太多太多問題,那個才是最讓你感到無力感的,因為我們工作人員曾經多到三百多個。
黃:就國內外加起來?
魏:有在群組裡面的也就是國內的而已。
黃:光國內就有三百多人。
魏:國外的沒有算,就三百多。
黃:大概是哪些團隊?
魏:好多啦,比如說物理特效的啦,還有視覺特效的,外來還有那個動物的,我們這次動物組。
魏:比如說當時的漢人,他們那些海盜變成了農民之後,那種想要自由的那種那種還是有嘛,所以他找一些那種生活上的娛樂,你農業時期你不會每天都在耕田啊。
黃:是,要狩獵啊。
魏:總是有些空閒時間怎麼辦這樣,所以他們那時候會飆牛,就騎牛比賽這樣,看誰騎著快那種飆牛,飆牛就真的要有牛,要有人騎牛。
黃:那個牛到底長什麼樣子?
魏:就水牛,水牛或者是黃牛都可以啦,只要是牛就好,願意跑的就好,後來查了所有的整個東亞、東南亞,對牛比較習慣的,東南亞,泰國或是印尼那邊還有那個騎牛的那個娛樂。
黃:現在還有?
魏:對對,我就找到泰國的有一個動物訓練師,他們對騎牛、騎馬、鹿這種東西,都還知道怎麼控制這樣,就好不容易談成了,好像付了頭期款了什麼,很多啦都已經付頭期款了,那個頭期款都不少。
魏:後來就疫情不能來這樣,剛講一半,就是困境其實很大,其實主要是資金一直沒到,然後光這些人事費還有那些東西一直在出去,所以當時已經有點不知道怎麼辦了。
魏:最大的困境其實是我們的夢不被支援,我們的夢被當成是個人的夢,然後群眾的資源,雖然數字是蠻大的,可是對我們這麼大的製作,那個數字真的二個月就沒了,真的兩個月就沒了。
黃:魏導當時募資大概有募到1億?
魏:募到1億。
黃:臺灣應該是最成功的募資案。
魏:對,那其實那時候很多人說給你了,已經募到了1億了,那怎麼會沒錢呢?
魏:我怎麼說一億,我一個月的工作人員的費用就幾千萬了,然後再加上那些工程費什麼東西加一加,一個月三、四千萬跑不掉。
魏:當時是三部片,再加上就是整個預算大概四十億左右,製作的話,那一億你要給我一億,我要交給你三部四十億的製作嗎?
魏:就是有時候我也不知道從何解釋起,反正那時候的狀態已經不好了啦,然後再加上疫情更嚴重,一開始是更沮喪完蛋了,我沒辦法動了。
魏:可是到我到最後,我自己要認清一個事實啊,那就是說就算沒有疫情,你覺得你能動多久?
黃:資金不夠,子彈不夠的狀況下。
魏:對,你咬牙硬撐你能撐多久?聽起來好像,今天我如果撐過是一部賽德克巴萊,接下來這個東西大概是十部賽德克巴萊的那個量。
黃:規模。
魏:規模誒,我千辛萬苦才撐過一部賽德克,接下來有十部賽德克的東西一直集合。
魏:我打一隻怪獸都打得那麼辛苦了,我一次十隻怪獸一起來的話,我還能撐嗎?
魏:有時候就覺得這時候也不是嘴硬、心硬就可以硬闖過去的,這怎麼辦?疫情是一個很大的危機,可是對我來講是一個很大的轉機啦,往好處想。
黃:在疫情期間,您想了另外一種方式?
魏:對,就疫情讓我不得不想說,這是上帝替我的決定,這件事是對的,你要做這事是對的,但是方向錯了,我告訴你往哪邊去。
魏:要不然還是很固執喔,還是硬要闖喔,還好就是那個東西讓你闖不得的時候,你必須回頭來思考,那怎麼讓這個事情進行?
黃:因為遇到疫情,你再大的夢,可是這些海外的團隊就是來不了,對不對?然後你的演員就是沒有辦法聚集這麼多人,去這個拍戲的現場拍戲。
魏:然後還有所有的工程,工程的進行,所有的工人也找不到,所有的鋼鐵的價格,還有那個工程的那些所有的價格都漲了二倍、三倍,原本就已經夠大了,又漲了2、3倍,我怎麼撐啊,對啊所以那是一個蠻緊張的一個過程。
黃:所以在疫情期間,您的夢也轉彎了對不對?
魏:嗯嗯。
黃:就是決定用動畫來呈現?
魏:對,就是想通了就覺得說非做不可,但是又不能做,該怎麼辦?那時候差點想不開誒。
黃:真的千萬不能這樣。
魏:沒有啦,我還是可以撐得住啦,是差一點,後來發現心裡話,一個人你決定要。
黃:放棄生命的時候。
魏:放棄生命的時候,我告訴你,你只要撐過三秒鐘就可以了,安靜自己二個呼吸之後,你就不會想,你就不會想做傻事。
黃:所以您曾經有過那個片刻,那那個三秒鐘你想什了什麼?
魏:我的孩子怎麼辦?我老婆怎麼辦?就停不對,一個人不能太自私,你毀了自己很容易,但是我真的覺得說,你再怎麼辛苦,你再怎麼樣,老實講再怎麼解決不了的事情,賴過就過了,用賴的就過了。
黃:是。
魏:不用緊張。
黃:好死不如賴活。
魏:對,你的名聲會毀掉怎麼辦?那就毀掉啊,現在新聞就1天而已,第2天就沒有人記得了嘛。就是這個不用擔心,我們今天不是做壞事,我們是因為好事、因為環境,但是我們被逼迫,但是不代表我們是壞人。
黃:是,臺灣還很需要魏導,所以除了你的老婆、小孩,我們觀眾也非常需要你。
魏:沒有啦,我剛剛說只是一個,沒有啦我不會想不開啦,放心啦我沒那麼弱。
黃:是,要相信,對不對?這您從第一部戲到現在,其實一個很重要的概念,相信就會有奇蹟。
魏:對對。
黃:對,我們在這個看到臺灣三部曲,從原本真人演出到現在轉變成動畫,這其實是一個很有趣的轉變,我也很有幸看到了一點這個概念,我覺得非常非常值得期待,我們先休息一下。
黃:在臺灣三部曲之前其實有另外一個新作品BIG,今年12月1號就要上映了,對不對?我們下一段來聊聊BIG,那順便幫我們點一首歌?
魏:好,那我就送給大家我們BIG的那個宣傳曲那叫我最強。
黃:我最強?
魏:對對對,賴銘偉唱的。
黃:我最強,這首這個三個字從魏導嘴巴說出來,非常有說服力,那我們來聽聽這首我最強。
黃:魏導剛剛跟我們分享了這個他從2000年開始,其實就寫好了臺灣三部曲的劇本,從2017正式開拍到現在其實已經6年多。
黃:花了相當大的心力,在做這個歷史的考據,劇本的研究開發,然後到整個每一個場景其實都非常的考究,包括400年前的臺灣到底它是長什麼樣子?當時人怎麼過生活?建築物長什麼樣子?大家穿什麼?
黃:但繼續來聊臺灣三部曲之前,我們先談談剛剛您為我們點播這首BIG,臺灣三部曲我們預計是明年或後年會推出嗎?
魏:嗯,希望,因為改成動畫以後,我籌組團隊這個東西,也多浪費了半年的時間,然後疫情到決定這個事情也有半年的時間,所以整整我浪費了大概1年的時間,希望能夠趕上,努力一下。
黃:但是今年底,大家喜歡魏導電影的朋友也不用想說還要等好久,因為我就一直跟魏導說我要看您的戲好久喔,都沒有看到,終於今年12月就會有一部新戲,我們先來談談BIG,為什麼叫BIG?
魏:以前就想說,我來做一部親情的,另外一部愛情的,一部友情的電影。
黃:親情、愛情、友情。
魏:對對,但是只有題目沒有內容這樣子,那友情的部分就是KANO那本,我覺得那個當友情Ok,可以說友情的有交差了,沒事了。
魏:然後之後就馬上就寫了一個52 Hz I Love You的音樂愛情的電影這樣子。之後我還有一個親情的,親情的這個想法我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還沒有一個明確的劇本,沒有把它寫成故事。
魏:那當頭腦想得差不多,決定要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頭腦裡面就想說,這個劇本我希望它就叫BIG。
魏:因為在講兒童電影,親子嘛,孩子跟父母之間的關係,就想說把孩子弄大,因為講一個兒童癌症病房。
魏:我的片名要叫BIG,可是BIG聽起來有點怎麼跟這個又有點符合,我們就把它設定是816病房,816剛好可以寫成BIG。
魏:就把它當作是曾經住在這裡面的一個癌症病童,然後離開的時候,成功打過成功的仗,打勝那個那個病魔之後,然後用紅色的的那個筆把816改成了BIG這樣子,所以BIG就變成是我們的片名。
黃:所以BIG一來是指這些小孩其實他並不小,他的力量並不小。
魏:對對對對對,因為這個題材主要,雖然在講病房的一些生離死別的東西,可是我們想要打破一般對於癌症病房的那種想像。
魏:一般人很少去癌症病房,所以一般人對癌症病房的想像一定是生病、孩子哭鬧、難過、打針,然後幹嘛就是一個沒有希望,充滿了很多。
黃:愁苦。
魏:愁苦的一個地方,可是我我有做過一些訪問,然後就發現,其實在這些孩子的想像裡面,那是一個很歡樂的地方。
魏:就跟一般學校的某一個班級一樣,他們不用上課,他們雖然是要接受病痛的這些折磨,可是他們用很愉悅的那種遊戲,或者是在度過。
黃:好像在參加夏令營。
魏:對,在度過那個時間,那個漫長的那個時間,等待的那個時間這樣,所以我覺得我想要弄一個比較有生命力的,有活力的一個癌症病房來講。
魏:這麼樣一個來面對,這些孩子利用最生命最旺盛的那個活力來面對生死的這個問題。
黃:所以這其實是在探討生命教育很好的一個題材、故事,對不對?
魏:對對。
黃:是在講兒童癌症病房有六個家庭、二十一個主角,當時為什麼會想要用兒童癌症病房當成電影的主題?
黃:除了您剛剛說親情之外,那為什麼會選擇兒童癌症病房?跟疫情有關係嗎?
魏:應該說疫情也是一個影響,我說過我算起來也是從死裡活過來的人,然後我開始會去思考。
魏:很早很早以前我曾經有做過一個癌症病童的訪問,然後他是一個骨癌的患者,已經Ok了,已經是大學生了。
魏:他跟我講兒童病房裡面,癌症病房裡面的故事的時候,我都覺得,我聽起來好,你們是在病房嗎?
黃:聽起來好像參加一個夏令營這樣。
魏:談戀愛、玩撲克牌,又去捉弄醫生、捉弄誰這樣,然後但是後來我問他說,那你們不會哭鬧痛嗎?或是說真的真的。
黃:感到絕望。
魏:絕望的時候想說放棄了,不要了,不要再在忍受這些了,爸爸媽媽也不要讓他那麼難過,就去當天使或怎麼樣之類的。
魏:他說他在兒童癌症病房進出那麼多次,他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不想活的孩子,你知道嗎?那個對我衝擊多大。
魏:那再加上說,前2年我又要面對那個很困難、很大的壓力跟困境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得是說為什麼那麼小的孩子每個都想活?為什麼那麼大的人每個都就經常就想死?
黃:就開始想生命這件事。
魏:對啊,為什麼他們面對那種生命的問題誒,求活誒,其實只有那麼一線希望,即使已經住到安寧病房,他還是說我要活誒。
黃:即使他們這麼痛苦,他可能活著是非常辛苦的。
魏:對,他還是想活,而且他那麼弱小,那麼小的一個孩子,那麼大的一個人每天想死,每天想我壓力好大壓力好大,我都想一想你的壓力有他的一半嗎?
黃:比起這些癌症病童,他面臨的痛苦、他的壓力。
魏:還有生死的問題。
黃:隨時都有可能生命消逝。
魏:是啊,所以我就想說,好像該寫這個劇本了,然後一方面也安慰自己,也療癒自己。
黃:是,聽起來,聽起來這個劇本跟您自己心境的轉變也非常有關係,那我覺得這個其實也扣連這個大時代。
黃:就Covid-19其實讓全球很多人失去他們的親人、好友,其實大家也都有從死裡活過來的感覺,對不對?
黃:因為其實在Covid-19 這兩、三年,很多人其實不知道我接下來明天、後天、下個禮拜,這個病毒會不會就到我身上?
黃:或到我的家人、朋友身上,對不對?其實應該都跟您有類似這樣,從死裡活過來的感覺。
魏:尤其那時候大家對於這個,對這個病還不熟悉,所以那個恐慌一定有很大很大的危機。
黃:人類世界好像已經沒有希望了。
魏:對對對,然候擋得過身體的病痛,又擋不過大環境的那個生活的這個壓力。
魏:所以那是雙重壓力集合啦,所以那種痛就真的是有傷口那種痛,不是那種內傷而已,是真的是內傷加外傷全部一起的這樣子,對啊所以我覺得。
黃:就因為那已經不只是心理壓力,實際因為Covid-19 影響整個經濟,也很多人失業,很多公司裁員。
魏:所以我覺得我也要安慰,他們也需要安慰。
黃:是是是是,所以您在這樣的狀況下,就想要藉由這些癌症病童的故事,讓大家重新對生命燃起希望嗎?
魏:你知道我跟,你知道我找這些孩子來演的時候,一開始當然有很多人都拒絕,因為要理光頭嘛,大家都拒絕。
魏:可是你沒辦法相信,我用一句話說服他們,我說你們在拯救這個世界上的人你知道嗎?你們如果參與演出,你們的表演這個戲,你們參與這個戲是可以救命的話,他們就答應了。
黃:拯救世界,突然覺得自己是超人the one。
魏:對啊對啊,你的表演、你的付出,你理掉一個頭髮而已,但是你想你做這個動作,我們可以安撫多少人,那種傷痛的部分這樣子。
黃:會讓很多人燃起對生命的這個珍惜。
魏:對啊對啊,可是孩子的反應讓我很感動。本來說服好久不要的,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就好啊,連他在剃頭髮的他都不會害怕,就說我在做很有意義的事情。
黃:所以您喚起了這些小朋友拯救世界的這個。
魏:我只是想說服他們演而已啦,但是我沒有想到這句話對他們來講是這麼有重量感。
黃:是是是,可是您自己心裡也相信這個故事可以帶給大家生命的力量,所以透過這樣子六個家庭、二十一個主角在兒童癌症病房的故事,您想要讓觀眾得到一些生命的力量跟療癒,這部戲很特別,您也用了那個KANO還有海角7號的演員來演,是不是?
魏:適合啦,剛好是適合,不是硬要把他們放進來,就是真的剛好適合。
黃:適合他們的發揮。
魏:對,適合他們的角色,像。
黃:田中千繪。
魏:對啊,因為我一直都覺得田中千繪永遠都只能演日本人,我覺得在這邊住那麼久了,應該演一次他就是不是日本人,就是一個臺灣人的角色吧,所以我想說剛好那個海角7號也15年了,我們就來假設他們就是15年後他們真的有留下來了,他們真的在一起了、結婚了,15年後他們生了一個孩子,然後二個人事業也經營的,新的事業經營的很有。
黃:故事上真的有這樣串聯嗎?
魏:沒有沒有沒有,我自己做這個假設,那孩子得了癌症,那現在他們面臨的另外一個難題是夫妻之間開始有了一些,因為工作、因為孩子的病,開始有了一些障礙,開始有一些隔閡,然後怎麼去面對這個新的難關這樣子。
魏:我自己做這個假設,然後一方面也喚起觀眾對他們二個,曾經合作過,現在又再一次合作的那個連結點。
黃:是是是,為什麼不直接在劇本裡面就這樣寫?
魏:太明顯了。
黃:明顯有什麼不好?
魏:怕主題會失焦,因為我們還是希望把。
黃:聚焦在癌症病房。
魏:對對,孩子身上,所以我們這次的戲很有趣,我們爸爸媽媽都沒有名字。
黃:故意這樣?
魏:全部都是孩子的名字,爸爸媽媽比如說你是兆徽,兆徽的媽媽就叫兆徽媽媽、兆徽爸爸這樣子。
黃:是是是,這就是以小孩為主體。
魏:爸爸媽媽都沒有名字,但是小孩子大部分人都是叫不出他的名字,我說本名啦,大人都叫得出本名。
魏:可是在戲裡面,我就是希望觀眾相信,他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這樣,所以很多人看預告一直跟我講說那是真的假的,那是他們是真的病童嗎?我說都不是。
黃:因為他們演得實在太逼真了。
魏:演得很好,有人說他們演得比大人好,但是我覺得不是他們演得比大人好,是他們沒有演。
黃:哈哈,他們就是自己。
魏:他們就是演自己。
黃:可是他們不是病童他們怎麼去揣摩病童的心
情?
魏:我們也沒有把病童的這個。
黃:放大?
魏:放大,對對,我們大部分都是描述就是生活,說實在話生病的生活,它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痛,都在怎麼樣。
魏:他的身體上的一些東西,孩子是忍痛能力是很強的,對。
魏:呈現他們害怕要面對上手術臺這個事情,或者是要面對有些關卡的時候,當然也還是害怕,還是會有緊張的那個面向,還是會想要掉眼淚。
魏:對他們來講就,說指導也沒有指導,就說這邊不要笑,你就一直看著哪裡,看哪裡看哪裡這樣就好,其實他們那個表情就都對啦,就是他們安靜下就是小孩子安靜下來就傷心了,小孩子。
黃:只要一安靜下來自然就會傷心。
魏:不安靜就鬧了,對啊。
黃:所以您覺得拍這樣的戲並不會說特別難,小孩跟寵物最難搞?我們做新聞的人啦,要拍專題的時候,就會說拍小孩跟拍寵物都最難搞。
魏:對。
黃:您拍這齣戲其實不覺得?
魏:難搞啊,但是我就是想要挑戰一下這樣子,就想要弄一下這樣,但是因為我也很喜歡孩子啦,所以在拍的過程,難免有些難免有些那個那個障礙,對,因為。
黃:什麼樣的障礙?
魏:就表演不到啊,或者是說累了。
黃:那怎麼辦?
魏:睡覺啊。
黃:累了就睡就睡吧,整個劇組就休息?
魏:想要吃糖果,想要吃餅乾啊,所以我們拍戲那麼多年,我第一次有睡午覺時間,你知道嗎?我們這部戲。
黃:非常人性化。
魏:對,幾乎,除非有時候在趕一個東西的時候,就是今天不要睡好不好?
魏:不然你先睡一下,然後其他人先拍完之後,換誰去眯一下下這樣子,就是大概會這樣,要不然的話其實幾乎每天都是多個半小時的時間,給他們睡一下。
魏:我真的很像開幼稚園的,還在那邊去睡覺,快點吃,快去睡覺,一直叫,你還在,就是一直逼他們快去睡覺。
黃:變保母就對了。
魏:對,好像那個小時候媽媽一直叫你趕快去,睡覺也要趕,奇怪就變成這樣。
黃:還好這個您帶小孩經驗很豐富啦,自己的小朋友也教得非常好。
魏:沒有沒有,也喜歡孩子啦,也喜歡孩子。
黃:所以拍完之後,您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有得到療癒跟力量嗎?
魏:有啊有啊,在拍戲的過程裡面就覺得,跟小孩子工作其實還蠻快樂的,真的因為常常他們會給出一些你沒有想像到的東西。
黃:比如說?
魏:就是不該說話的時候,他說話了,可是那句話又很傳神地表達了那個氛圍那在那個環境的氛圍的時候,你就覺得說得好。
黃:在這齣動畫,在這齣這個BIG裡面,很特別是您放了一些動畫進去。
魏:對,因爲我們就想說面對那些生命難關的時候,特別是手術房,或者是那些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個特別悲傷的那一塊,特別疼痛那一塊,我們不太想要讓觀眾看到那麼血淋淋的,或者是那麼的直接的一個影像的衝擊,所以我想說我要呈現得很真實。
黃:太血腥。
魏:你會覺得很可怕,我要呈現的故意地不真實,你會覺得做得不好。
黃:太做作太假。
魏:太假,對,那我就想說那怎麼迴避這個,怎麼去會想說那我來想一個,用動畫來表現那種那種孩子跟那些病魔戰鬥的那個過程,也許會有趣,所以才會想到用動畫的部分呈現。
黃:他在對抗疾病痛苦的時候,就變成他在跟病魔戰鬥。
魏:對對對。
黃:變成是一個很勇敢的戰士。
魏:對對對,所以會不斷地切換,一旦進入到很侵入式的治療模式,或者是一些那種很沉悶的或者什麼,就馬上轉為戰鬥場景。
黃:然後用動畫來呈現?
魏:動畫呈現,對對。
黃:是,所以這齣戲總共有多少段落的動畫?
魏:大概六段。
黃:那這個動畫也是臺灣團隊做的嗎?還是有跟國外合作?
魏:這次跟日本團隊合作,跟蠻強的喔,還有跟義大利二個團隊,然後我們這次找來合作這個美術導演,也是我們三部曲跟達納米,我們還有一部動畫原本要做動畫電影的那個美術導演,找他來做這樣。
黃:上次聽說是新海誠的。
魏:對,新海誠的美術導演,新海誠的電影幾乎都是參與過的。
魏:主要是要強調說,這個我們找來的團隊是實力非常強的,對對對。
黃:所以他會跟臺灣的團隊合作?那這次過程中你有看到什麼?這樣的國際合作。
魏:我第一次注意到原來日本的動畫也逐漸,逐漸在他們的人才動畫人才也逐漸在往下坡走,越來越電腦化,越來越數位化,對那種美學跟手繪,跟這種。
黃:需要苦工的。
魏:對,因為最有錢的單位是做,做那個電玩的,然後其次,對,其次是做3D動畫的,最沒有錢的反而是最累的是做手繪動畫的,一樣是學美術出身,我當然往那個錢最多的那個。
黃:遊戲產業。
魏:對啊,那所以這邊的人才一直沒有被支援到位,所以就逐漸的一直在往下,也是這樣,那臺灣是一直以來我們都,也是在流失啦。
魏:就是從以前的那個手繪動畫的人才也不斷流失,因爲迪士尼的代工現在也都轉到中國那邊去了,他們也慢慢的往中國那邊去。
魏:或是往其他地方去,然後沒有往那邊去的就自己開一個工作室在做,或者是跑單幫的在做。
魏:然後這些人呢,因為你既然有了,你既然要賺錢,你就必須要接一些你不想接的東西,然後不想接的東西往往就不是你理想的想法,你就是要求你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快快快,所以就變得。
黃:沒有辦法提升那個能力?
魏:對,所以新的人進來也沒辦法加入,就是他們還是往3D去做比較快。
黃:那為什麼您堅持要手繪動畫?它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什麼?哪些是電腦你覺得還沒辦法取代掉的?
魏:什麼都可以被取代,沒有什麼不能被電腦取代的,但是有一個東西是表演,我只能說表演的東西沒有辦法被取代,還有那個呈現的方式,觀眾視覺、觀眾視覺感官的一個定位。
魏:所以三部曲跟BIG裡面的動畫,我們是後來是決定用2D的方式呈現,2D的意思不是說全部都是用2D做,是視覺上的2D。
魏:那那個另外一部叫達納米的那個本來要做動畫片的,那部就是會用3D的方式呈現,那個是比較給年紀很小的孩子看,對所以。
黃:達納米算是臺灣三部曲的前傳?
魏:前傳,對對對對對,就比較有想像力,比較有活力這樣。
黃:所以您覺得什麼樣的故事適合用2D,什麼樣的故事適合用3D。
魏:這個沒有沒有一個一定,應該是說導演對這個戲的想法是什麼?你期待它有什麼樣的效果?所以再去思考什麼樣的呈現方式最符合你想要講這個故事的精神這樣子。
黃:所以您說達納米它的年齡層訴求比較小。
魏:也不是只有年齡層而已,還有它故事,故事本身的那個趣味性,比較童話式的思考,所以用3D的東西來建立的話,會比較比較有趣啦,就是走迪士尼風格啦,這麼說,迪士尼風格跟日本風格這樣來思考。
黃:您在電影業這樣算多久了?
魏:二十幾年了內,哇我那麼老了,二十幾年了內。
黃:第一部電影是?
魏:我第一個參與,第一個是199幾年?1996、1997左右,那不只,快三十年了。
黃:1996那部是?第一部戲是?
魏:我忘記了,我自己練習拍的話,好像1996年是第一個短片,不過我拍第一個短片之前已經就是有去參與過一些,那個比如說場記啊,或者什麼樣的工作以後,我才會有那個資源然後來拍這個東西,所以應該是1996、1995的時候,就開始算入行了這樣子。
黃:對,當然大家最認識您是2008年海角7號,而且票房有5.3億,當時破紀錄的高喔,回過頭來談這個海角7號。
黃:我覺得我非常佩服您的喔,是海角7號的大成功之後,您並沒有就迷失掉,或者是說你就決定就是一路拍商業片到底啊,或者是說就開始有一些大導演的奢華生活。
黃:您到現在都還是在坐公車、坐捷運,我常常都會覺得很心疼,已經拍戲這麼累了,然後還要坐公車、坐捷運,比如說海角7號,其實也賺了不少錢,後來在賽德克巴萊就賠光了,為什麼願意這樣做呢?
魏:不知道誒,就錢就是要拿來做事情不是嗎?那生活三餐會飽吃、睡,還有什麼?還有什麼要花錢的?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要特別花錢?那賺那麼多,我看有很多人就一直在。
魏:幾億這樣賺這麼多。
黃:買豪宅、開名車。
魏:賺了幾百億、幾千億,除非你有更大的夢要去執行,那我很佩服你,那個百億企業家,千億企業家,你們有更大的夢,更大的關於全人類的夢,大的理想要去執行,關於全人類的,我講的是你,你有那麼大的資產,你應該是想全人類的事情。
黃:可以服務更多人。
魏:對對對對對,但是如果沒有那個夢,只追求金錢的進出,我覺得幹嘛呢?
黃:生命的意義在哪裡?
魏:對啊,拿金塊疊成一輛火車、拍張照,然後再把那輛火車的金塊拿去疊成一臺飛機,拍張照,我不懂誒我不懂。
魏:所以我覺得我這樣子,你看到我一個口袋空空的人,我本來就口袋空空,可是到目前為止,我們拍過的電影的那個成本啊。
魏:先不要講回收,成本就有十幾億快二十億的成本出去,我沒有錢的人,我可以花二十幾億誒,那不是很厲害的事情嗎?
魏:我本來就沒有,雖然現在也是沒有,但是從我身上流過去二十幾億的製作,而且都有產生出作品來。
黃:都是很棒的作品,感謝臺灣有魏導。
魏:也不是不是感謝,就是對我,對我個人自己來講,我覺得這不是最棒的事嗎?如果我有很多錢,我有了二十億,我完成了二十億的東西,那已經夠厲害了對不對?可是我零,可是我完成了二十億的東西,所以我現在是零,那不是更有趣嗎?
黃:更有成就感。
魏:對啊對啊。
黃:是,所以就是您對金錢的觀念,其實相當淡薄?
魏:我常常搞不懂,我在花錢很會花喔,很多人都認為我亂花錢,我會花錢,但是我不是亂花錢喔。
黃:是是是,這一定要解釋清楚,很多人會,有一些人會覺得哇魏德聖拍戲都要這麼多億嗎?可是其實你已經是用最節省的方式在拍片對不對?比如說在哪些方面?
魏:我所有東西都是想清楚、劃清楚,就是最不用花錢的地方,做得最清楚的時候。
黃:你已經把前置作業。
魏:做得非常紮實。
黃:可是真的就是每個場景都已經有圖了。
魏:對,到要執行的時候,花錢就是花在你要執行這個事情上面。
黃:刀口上。
魏:我不會搭一個用不到的場景,我不會搭一個,先拍再說,這個東西也拍,那個東西也拍,拍一大堆東西,我在拍一大堆,我再選一個我要的,不會做這種事情。
黃:你的前期籌備已經非常精準。
魏:對,時間就是錢,然後那些那些搭景美學東西呈現那都是錢,你能夠精準一點,你就省了很多錢。
黃:是,我看您的那個臺灣三部曲的場景分鏡圖就好幾本大大厚厚的,每一個場景都畫出來。
魏:對,而不是說快快快快,可以可以了,那個不叫做省錢,那比如說我們一個拍醫院,拍醫院去借哪個醫院拍?
魏:就不行啊這樣子他們要搭配他們的時間,那個醫院的場景也不如我想像中的那麼明亮,那麼的那麼我不可能去給它改油漆,不可能去給它改什麼東西,可是你要自己搭景會很貴,可是我就覺得就是要搭景才能夠作出我要的那個風格嘛。
魏:那個風格是會影響演員,影響觀眾的那個感受的,所以我還是決定搭景,雖然是花很多錢去搭一、兩個場景來做這個事情。
魏:可是這就是該花的錢,而不是說這是浪費,你去你真到真的醫院找一個不合的場景去拍那個戲才叫浪費,因為你就不要拍最省。
黃:是。
黃:所以您錢都是花在刀口上,然後是對於這部電影的品質絕對必要的。
魏:一直到,其實我一直到這一、兩年,我才捨得在吃的上面去不那麼在乎誒,之前真的,每次吃飯排骨飯九十塊、雞腿飯一百塊,那吃排骨飯好了,你知道嗎?
魏:然後吃一碗湯麵要不要加一顆蛋?考慮半天,喔一顆蛋本來五塊,現在一顆蛋要十塊,現在要改十五要不要?
魏:比較不會,現在比較懂得享受啦,比較敢,比較敢去跟老婆、小孩吃好一點,我們去吃什麼二百塊、三百塊的沒關係,給它吃下去這樣,但要吃到一千塊那個我吃不下去,我覺得這個就。
黃:但是就像您說的其實每天經過您這邊的金錢其實是很大的數額,但是您還是選擇一個非常簡樸的生活。
黃:所以可見拍電影這件事情,對於您的生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立定決心說,我要當個電影導演?
魏:也沒有欸,因爲一開始是想當電影導演,但是那時候早早就想清楚了,應該迷戀的不是那個滋味,那個迷戀那個滋味是在享受一個權力,而不是在享受創作的過程,所以應該是說我想要講什麼故事,因為想講一個故事,所以選擇當一個導演,應該是這樣子。
黃:是。
魏:對。
黃:從小就喜歡講故事?
魏:也沒有欸,我都不知道我小時候是怎麼過來的,就是渾渾噩噩這樣。
黃:所以小時候我的志願,你從來沒有寫過要當導演?
魏:沒有啊,不知道導演是什麼?
黃:那小時候志願是什麼?
魏:忘記了,反正都是抄隔壁的,沒有想法啦沒有想。
黃:那為什麼到後來這麼投入電影?甚至傾家蕩產都沒有關係?
魏:也沒有到傾家蕩產這麼嚴重啦,就是為什麼投入?我也不知道。
黃: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夢想?就比如說您海角7號賺了上億對不對?可是你決定還是要把這些所有的錢投入下一部電影,即使賠光都沒關係。
魏:你知道嗎?當你講一個故事的時候,可以講故事講到,我讓你哭、我讓你笑、我讓你停止呼吸,我讓你怎麼,那是好高的成就你知道嗎?
魏:然後海角7號我享受到了這種感覺,覺得哇我可以控制你們,我可以控制你們的呼吸、控制你們的笑跟哭這樣子。
魏:然後一直到賽德克巴萊的時候,我做完賽德克巴萊的時候,我那個感受是更強烈,那種感覺是說原來電影不是只有可以控制群眾而已,你可以影響他。
黃:可以改變世界嗎?
魏:真的,我沒有騙你,如果今天有人,假設啦,就跟很多老師的想法一樣。
魏:我今天上課不小心有一個學生聽了我的其中一句話,改變他的想法,然後他決定做一個什麼事情,而且他決定做這個動機是影響到他的將來。
魏:結果有一天他變成很重要的人,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那一個人的時候,他有一天說真正改變我的那一句話是哪一個老師在我幾歲的時候說出來的,哇那個你應該。
黃:成就感。
魏:對,他創造的時代,你創造了他。
黃:是。
魏:我們是說故事的人,如果我們在傳遞一個很棒的故事給大家聽的時候,除了感動他以外,感動之餘你也影響了他。
魏:所以我們拿筆的人,我們拿筆的人、我們說話的人、我們在講故事的人,要小心你在講什麼故事。
魏:第一個是享受這種影響人的成就感,第二個是想要影響更多人,所以夢會越做越大,我們來做這個,來做這個,除了想要影響人,也想要自己成為那個被自己影響的那個人這樣子。
黃:是,所以在BIG裡面我們就感受到這樣子,您的創作理念,先療癒自己,也希望觀眾都可以得到力量,BIG是預計12月1號上演?
魏:12月1號上映,但是我們從11月就可以進行包場了,就是我們有映前包場,歡迎大家可以來先包場。
黃:所以現在已經可以開始跟魏導的公司預約11月以後的包場?
魏:沒有包場能力的,你就11月中左右,我們也有二天搶先場會在各戲院會有那個搶先場可以先看這樣。
黃:太棒了太棒了,我覺得疫情之後大家都非常需要療癒。
魏:也需要被激勵啦,我覺得我覺得需要被激勵啦,太多人需要被激勵,因為臺灣一直沉迷在這種這種經濟啊、疫情。
黃:低迷的氛圍。
魏:低迷太久、悶太久了。
黃:最近影視產業一個很熱門的議題,臺灣的MeToo運動,我覺得在影視圈喔,就是這一波MeToo裡面常看到一種狀況是,會利用職權。
黃:大家比較不能接受的,比如說他是利用他導演,他是導演或者他是影視圈的大哥大,他是一個主持人,他可以決定這個來賓能不能上我的節目,他可以決定這個演員能不能演我的戲,這樣的狀況下,利用權勢,然後也違反意願,可能就會特別的讓大家憤怒。
魏:我覺得如果如果有這樣子的人在用這種方式在處理事情的話,他的戲也不會有多厲害啦,我是這麼想的啦,我不知道。
黃:如果一個導演他的個性是有這些弱點的話,他的戲也不會很厲害,他想的不是把戲做好。
魏:對啊,就算你有演他的戲,你只是有一個工作機會而已,不代表你演了他的戲以後你會多厲害,你往這方面想就好了
黃:就是要教育一下,就是剛入行這些年輕人,不要以為說有一個大導演或有一個大製作人,或是一個什麼綜藝圈大哥大說要栽培你,條件是交換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千萬不要,沒有人有這麼大權力,對不對?
魏:對,時代不一樣,現代這個這個社會更不可能一個人有那麼大的權力。
黃:從換一個角度說,如果真的有人對某人做了這樣的行為,其實可以更勇敢的揭發他、拒絕他,對不對
黃:這是台灣的Metoo運動,我們回來談談11月我們可能就可以先睹為快。
魏:對對對對。
黃:開始有包場、搶先的場次,那臺灣三部曲是不是也這募資計畫也還在持續進行?
魏:沒有沒有,募資沒有沒有再進行了,就想說因為我們已經改成動畫,其實對很多原先的戰術已經不好交代了,對。
魏:所以我們就想說,因為當時的贊助是你實拍,結果轉成動畫,雖然我們也很感謝他們能夠體諒,也都沒有人來對我們有什麼抱怨。
魏:但是至少我們要完成作品,對他們才有交代,但是在完成之前,不會想要不會想要再對外。
黃:您給自己壓力非常大,每個出資捐款的,你都會覺得對他們有一份責任,對不對?
魏:雖然是少少的錢,可是人家也是期待你能完成,他才贊助你的。
黃:大家是跟著魏導一起完成一個夢想。
魏:我也期待說我們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種群眾募資,第一次做,所以特別的害怕,就是害怕不符合贊助人的投資助人的期待,所以我們也很緊張。
黃:您給自己壓力真的太大,大家信任魏導,然後因為您是在幫大家完成夢想,就像你說的,它其實不是魏德聖自己一個人在做自己的夢,對不對?
黃:你是想要送給臺灣人,讓我們知道臺灣的歷史,臺灣怎麼樣經過400年多元文化的融合才變成今天的臺灣嘛,這是臺灣人送給臺灣人的禮物。
魏:對啊,就是因為大家不計較,所以那個壓力會更大,對啊,越會覺得不能。
黃:不要辜負大家的期待。
魏:對。還是會緊張就還是會緊張,所以我們即使變成動畫片,在製作的過程裡面我們都沒有忽略每一個環節,而且。
黃:只是說動畫非常特別,你的收音是到實地去收音的?
魏:因為就算是動畫的電影,它的製作方式也要為它量身打造一個屬於它該有的製作方式,所以我們思考了很久,決定用這樣子的方式來呈現,重新打破原有的動畫製作規則這樣子。
黃:就是要到演員到實地去收音,為什麼要採用這樣的方式?它已經是動畫片了,可是我們決定不要在錄音室裡面。
魏:表演。
黃:還是要有那個臨場感?
魏:對,因為你的演員的表演,這是一個群眾很多的一種的一種互動的一個東西,你如果在錄音室真的錄不出那種感覺。
魏:那錄音室就是感覺就好像,你現在看一部電影它就一直有人配音一樣,可是我們希望觀眾在看這個,即使是動畫片。
魏:你會覺得真的是那個人講出來的聲音那種感覺,而不是用配音的概念,所以這次的動畫反而是來配合表演,不是表演去配合動畫。
黃:是,所以是先由演員在實地真的演過、在那個現場互動了之後,聲音收下來,動畫再配上去?
魏:對對,大部分都一個人、一個人在錄音室嘛,可是在那個空間,就比照電影拍攝的方式,只是收音,因為是收音所以那個。
黃:武打就真的這群人真的在那裡武打?
魏:對對對,但是我們很多東西是可以省略的,省略的,就動作做出來,然後該有的累、該有的喘、該有的腳步,該有的什麼東西都做,然後對演員來講他表演也比較痛快一點。
黃:是是是。你不用真的用實景搭出這些場景,對不對?這樣就省很多錢了。
魏:對對,可以取代,然後也省錢,然後時間也快速,比如說以實拍來說,我們一部片可能要拍到一年啦,可是以現場用收音的方式來弄,二個禮拜我就收完了。
黃:為什麼差這麼多?
魏:不用拍啊。
黃:你不用拍,不用抓每個人的角度、鏡頭、表情。
魏:對啊,NG重來就好了,就不用再那個準備那個準備,不用不用NG,直接再來一個直接再一個。
黃:這感覺可以有非常多的幕後花絮,大家如果覺得不過癮,要看一下演員到底怎麼演。
魏:要啊,我們都要錄,錄下來也要給動畫師參考,他們當時是這樣表演的,你也可以依照他們表演的方式來修改。
黃:是,這是全世界第一次有動畫片這樣做嗎?
魏:我覺得是啦,因為我沒有聽說有誰這樣做過啦,但是我也不確定,畢竟世界那麼大。
黃:很期待這樣子的方式,為這個動畫電影帶來很多的創新,我們很多觀眾對臺灣三部曲其實都期待很多年,對魏導的作品像我,我已經跟魏導唸了很多年了,對不對?
黃:都跟魏導說你可不可以趕快讓我可以看到你的戲?雖然我知道這個魏導非常認真,一直都很努力地在做事情。
黃:可是對觀眾來說,我們真的就是好期待看到你的戲,那現在終於12月可以看到了,臺灣三部曲的動畫在明年或後年也可以推出了。
魏:對啊,就我不知道怎麼跟觀眾說啦,因為我也知道好多人都對我們提出的計畫都很支持,並且有實際的參與贊助的這個這塊。
魏:我只想要跟大家說不管我們經歷過什麼好的、不好的,甚至目前正在經歷很多不好的事情,被傷害的事情都好,這些東西對我來講都不算什麼。
魏:只是我想要告訴你們說,我會負責我一定會作出不會讓你們丟臉的事情,我會好好的做好每一件事情這樣。
黃:魏導做出來的作品大家一定都很喜歡,我們期待12月1號,11月就可以先包場先睹為快了。
魏:可以可以。
黃:BIG,從六個家庭、二十一個主角,兒童癌症病房的故事,讓我們重新獲得生命的力量,謝謝魏導。
魏:謝謝,謝謝。(校對:陳俞臻|更新:2023/0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