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ChatGPT會取代人類作家嗎？情書散文小說翻譯都難不倒它？AI「渣男」讓你不小心還會愛上它？（逐字稿大公開）

📻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節目資訊

播出時間：每周日 17:05-18:00
收聽方式：國立教育廣播電臺 官網 60 天隨選收聽

📌邀訪來賓
王聰威 聯合文學雜誌總編輯

📌完整訪談內容Podcast

📌節目介紹

ChatGP時代來臨，和文學有什麼關係？聯合文學雜誌五月號以《ChatGPT時代作家自救手冊》為題，透過「寫給Aillen的情書」寫作計畫探討作家是否會被AI取代。

聯合文學雜誌總編輯王聰威分享，當強大的AI浪潮席捲各行各業，出版業也難以倖免，但好在目前AI「人」還很好，甘願作為人類的「協作」夥伴，但當AI能夠產出文章的品質，已和人類作家平起平坐、甚至超越人類的書寫，讀者還會在乎作者是誰嗎？

當「AI孫燕姿」在網路上吵得沸沸揚揚，出版業何嘗不會面臨這樣的窘境？本集節目邀請聯合文學雜誌總編輯王聰威，從資深從業人員的視角，和我們分享人類作者是不是會被「取代」的觀察和真心話。請收聽「新聞真假掰 」，假訊息Bye Bye。

王聰威（聯合文學雜誌總編輯，以下簡稱「王」）

黃兆徽（台灣事實查核教育基金會顧問／台大新聞所兼任助理教授，以下簡稱「黃」）

📅節目預告
2023/06/25 周日 17:05-18:00 全台皆可收聽（查閱各地收聽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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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GPT會取代人類作家嗎？情書散文小說翻譯都難不倒它？AI「渣男」讓你不小心還會愛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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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它可以因應你的需求，量身訂做符合你的需求。

王：那你在看它的回信的時候，它就是會順著你的思路，它會用你喜歡的那種口語去反應，如果它是一個真人，一定是渣男或渣女，這個實在是太可怕了。

黃：太容易騙人家的感情了。

王：對，我覺得這一定是渣男。

黃：哈囉，大家好，我是兆徽，歡迎來到新聞真假掰，今天來到現場要陪伴我們一起提升科技資訊與媒體素養的好朋友是聯合文學雜誌的總編輯王聰威，聰威好！

王：兆徽好！各位聽眾朋友大家好！我是聯合文學雜誌總編輯王聰威。

黃：聯合文學非常有意思喔，做了一期這個《ChatGPT時代作家自救手冊》，一整本都在探討ChatGPT這麼紅，作家該怎麼辦。

王：對。

黃：但ChatGPT時代的來臨跟文學到底有什麼關係？然後呢這個人工智慧如果都這麼會寫作了，人類的作家他會不會擔心他的職業要被取代了？那到底人類作家要怎麼跟AI人工智慧來共同創作？還有聯合文學推了一個很有趣的計畫，就是寫給Aillen的情書，那這個真人跟AI ChatGPT怎麼來互動寫小說？這都是我們今天要跟聰威一起來聊聊的，我們來看聯合文學的這個封面故事《ChatGPT時代作家自救手冊》，我們看到封面就很有趣，寫了說人類保護ChatGPT的三個定律，不得傷害作家或坐視作家受到身心靈傷害，必須服從作家的指令，除非指令與文學品質發生衝突，在不違背第一跟第二原則的定律之下，ChatGPT可以自行創作，好，這是我們都用ChatGPT來寫作之後的心得，是不是？

王：今年初開始ChatGPT整個是席捲了很多創作者啦，當然不只是創造者，什麼工程師啊等等，大家都上去做各式各樣的嘗試，那很多作家當然也就開始嘗試了，所以一開始的問題當然就會變成是說，那對我們這喜歡文學的人，比方說我自己有在創作，然後是做編輯的人，到底會帶來什麼樣子的衝擊？那事實上已經變成一個好像各行各業都會拿來當一種工具嘛，對不對？比如說工程師，那他就拿來寫程式，然後如果你是個企劃人員，拿來幫你寫企劃案等等，同樣身為一種類型的創作者啦，像我們這樣子用文字的，大概就會立刻思考說ChatGPT已經把AI這件事情變得很……

黃：親民，垂手可得。

王：對，垂手可得，然後你就大家都可以上去試試看的，這樣的狀況已經來臨了，所以我們到底要怎麼面對這樣子的一個轉變？特別是文學，如果你要談到文學，好像比較抽象一點的，然後純粹用文字產出了這樣子的一個主題的時候，我們就會開始想說AI人工智慧到這麼成熟的狀況下，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黃：所以我們有了這一期，這一整本的實驗，您覺得ChatGPT時代這個ChatGPT跟文學的關係是什麼？

王：如果以我的這種老派的立場，我希望它沒關係。

黃：但是現在已經沒辦法，對不對？

王：對，就是說我覺得可以二個層面，當時它出來的時候，我們其實也搞不太清楚，我們這種文科腦，其實搞不太清楚這種人工智慧到底會多麼厲害，這種老派的想法，其實Google出來的時候我們大概是這樣想，你知道嘛，搜尋引擎出來的時候，我本來都是用這個用書來查資料的。

黃：是，要到圖書館。

王：對，我到圖書館去填那個圖書卡。

黃：借閱。

王：對，借閱卡的時候，你忽然有一個這種搜尋引擎強成這樣的時候，我們也很慌張說，天哪！這個我們要查詢一個文學資料的那種方式，已經搞不清楚，然後後來維基出來了，維基出來的時候你也會搞不清楚說……

黃：維基百科。

王：對，維基百科那個內容到底是真的還假的？到底我們可以使用到什麼程度？我覺得對文學的從一個愛好者，或者是一個你必須做很多功課的人來說，首先我們對於ChatGPT這麼成熟，第一步就想說它可以增加我們什麼樣文學知識？或者是我們可以有更好的搜尋方式，或者它可以幫我們寫一篇很棒的這種書的分析等等，但關於這一步立刻就破滅了。

黃：為什麼？

王：這個剛出來的時候，我們就好幾個文學的作家，就立刻會上網去查一下，比方說這個他自己的名字，把自己的名字輸入進去問一下。

黃：然後就發現它會胡說八道。

王：對，完全是胡說八道，不知道在講什麼，那當然我也這個行禮如儀，去查一下這個認不認識王聰威？顯然完全不認識嘛，把很多古人的資料拿來一起談了。

黃：不過這就牽涉到ChatGPT的原理，它並不是搜尋引擎。

王：沒錯。

黃：它是一個文字接龍的這個大型語言模型。

王：對，語言模型，所以它到目前為止重點不在於精確性，但是這個正在改善當中，所以我覺得很快它會變得很精確，但至少到目前沒有，我們大概也慢慢理解它對文學的這種知識方面的提供大概還有限，雖然它可以通過很多這種法律的測驗啊，或者是這種科學上的測驗等等，但是文學內容恐怕還有限，那接下來我們當然會想，它既然是個語言生成模型，我們就會想說那它是不是能夠協助寫作，接下來就會發現，它協助寫作，或者是它創作這件事情，開始讓我們覺得好像有可能，那個可能性是立刻感受到了，其實AI寫作這件事情，早就很多人在做了，而且我不知道聽眾朋友還記不記得以前有一個人工智慧叫做小冰，冰是冰淇淋的冰，那它是專門在做詩的創作。

王：他們就反正就是用一種語言生成的模型，然後是可以創作出詩這樣，那當然我們這種機歪的人就會說，這個又不是人類寫的，不可能有感情在裡面，可是它看起來就真的很像詩，它看起來就是一副我很會寫詩的樣子。

黃：平仄啊，什麼這些它都可以注意到。

王：它出了一個詩集，然後古體詩也有，現代詩也能夠創作，所以詩這件事情在AI寫作上可以說是成功了，即使我們認為說它沒有人寫作的靈魂，可是當它變成散文或小說這種比較大的篇幅的狀況下，而且它可能更要求……

黃：這個邏輯。

王：對，沒錯，邏輯上的時候，到底能不能做得到？當我們這樣想的時候，所以就開始很多人實驗，我們很多朋友、作家、編輯們開始實驗這件事情的時候，就開始認為說它確實是有可能，從這個可能性我們就開始思考了我們接下來要談的雜誌的內容跟計畫。

黃：所以我們基於這樣的動機，我們就開始了這場實驗，那實驗的結果呢？你覺得當這個AI人工智慧到底會不會寫作？寫出來的成績如何？

王：這個我們一開始其實是大家自己試試看，就很多作家們自己試試看，還好它還不太會，我的老天爺啊，如果它現在就會的話，我們就完了。

黃：但是那個不太會是你們不太會用它，還是真的它不太會寫作？

王：說得好，立刻被質疑這件事情，沒錯，兆徽問到的是一個關鍵，然後因為它這個東西就是很需要下指令。

黃：對。

王：那這個下指令的方式其實大家在摸索當中，我自己有嘗試了，然後我的朋友們、作家，很多作家都有嘗試怎麼樣下指令，那如果各位來看我們這一期這個ChatGPT的自救史，其實我們找了好幾位作家來試著下指令來寫作，我覺得下指令的方式已經慢慢成熟，我們已經搞得清楚說你要如何下指令才能讓它寫出東西來。

黃：如何下指令？根據你們的研究。

王：就是呢，我們一開始會想說，你只要跟它講說幫我寫一篇小說，然後關於三角戀愛的故事好了，假如這樣，那它就嘩啦嘩啦寫出來，怎麼可能？它是AI機器人，又不是通靈，它怎麼可能知道你在想什麼？就忽然幫你寫，所以我們一開始是把它當作是一個會通靈的人，但事實上不可能，所以我們後來會發現說，你要給它很具體的指示，比方說你要給它角色，你要給它角色是二個人或三個人，然後這些角色的名字，然後他們設定是什麼，接下來你要跟它講的是劇情，你想要走什麼劇情，你可能要走鄉土劇啊，或者是你想要讓他們戀愛之後，然後又分開，然後什麼，你還是要給它比方說幾十個字、一百字的說明這樣，接下來你可能要下一個指令是風格，但風格這個對AI目前來說還是比較困難，比方說你可能說，我要這個村上春樹的風格，或者是要海明威風格，當然你說要王聰威的風格，它根本搞不清王聰威風格，沒有那麼大牌，但村上春樹的風格它可能懂一點，然後……

黃：因為它的閱讀的資料量裡面可能比較多。

王：對，或者你跟它說我要莎士比亞的風格，它是可以……

黃：仿照莎士比亞的這個風格寫作。

王：這些都輸入之後，你可能說我的結局是要一個悲劇的結局什麼……好，其實基本上你要下很多這樣的指令，那就給它字數，不然它會一直沒完沒了寫下去，你給它字數五百字、一千字，它就會寫出一個樣子來，寫出來的成果之後，就會開始修改，你會看出來它的哪一個部分你覺得有問題，或者是你需要對話，你就會跟它說我在什麼地方要加入對話，那對話要多長，它確實是可以做的，那依照我們這次雜誌裡面的許多作家嘗試，它可以生成出一篇比方說八百字左右，然後看起來乍看之下是很像散文或小說的作品，但所有的作家、這次嘗試的作家都一致的說不夠好，就是說它沒有作家的風格，或者它的寫法就是你沒有特別有邏輯性。

黃：所以經過這次實驗大家鬆了一口氣？

王：對，但不要太早鬆一口氣好嘛？我覺得這個是一個有趣的事情，就是作家可以這樣判斷，但讀者……

黃：對，有沒有這樣的鑑賞能力，對不對？

王：對，這裡並不是在說我們的讀者的鑑賞能力如何，這是我們自己問ChatGPT說未來它自己有沒有可能取代作家的時候，ChatGPT自己的回答就是它認為讀者可能沒辦法分辨，而且它不只是說讀者，它是說連編輯可能都沒有辦法分辨，這個是ChatGPT寫的或者是人類寫的。

黃：對，其實啊我們有不少大學老師的同學朋友在分享，有了ChatGPT之後，他們改學生作業變輕鬆了，因為學生的文學造詣都變好，句子都變通順、錯字就變少了。

王：對，但是我覺得這個決定未來ChatGPT會不會取代人類作家這件事情，很大的部分會依賴讀者的閱讀的素質，兆徽一定知道很多人沒辦法分辨假新聞。

黃：是。

王：可能兆徽或我來看這個新聞，你會覺得說這個太假了，你可能就會立刻去查，就是因為很多人無法判斷假新聞，所以假新聞才會大量的流通嘛。

黃：是。

王：我覺得文學作品也會是一樣，那文學作品並不是一種面貌而已，比方說我們說最厲害的是村上春樹，然後還有很多沒有那麼厲害的，所以它的range（範圍）很寬，我說全世界的作家，然後有些寫的是比較輕鬆的啦、比較生活化的。

黃：偶像劇總裁系列也這麼暢銷。

王：對。

黃：羅曼史小說。

王：所以你可能在某一個階層的作品，其實是你無法判斷的。

黃：更容易被取代。

王：對，我們也問了ChatGPT這個問題。

黃：對，你們很有趣喔，我也問了ChatGPT說：「ChatGPT會取代作家嗎？」ChatGPT自己說：「我可能會對具有以下特質的作家產生影響，重視速度與效率的作家。」這個意思是什麼？就是那個產量很高，他不太重視品質，比較重視產量。

王：對，我猜他可能也這樣，因為確實是有一些小說的寫作方式是用模組式的。

黃：這種總裁羅曼史系列的。

王：他寫得好的部分有非常好的，羅曼史小說是有創意的，是有自己的想法，總裁系列也是要有一個人發明總裁系列。

黃：是。

王：但是後來這種模仿……

黃：模式有一些套路。

王：很多人會照這樣寫，許多有經驗的是可以分辨的，但沒有經驗的讀者他是沒辦法分辨的，那這個確實是……

黃：ChatGPT自己說創意有限的作家，他也可能被ChatGPT取代，初學者或缺乏經驗的作家也可能被它取代，所以經過你們的實驗，你覺得有沒有特定風格，或特定類型的文學作品比較容易被取代？哪一類的比較不容易被取代？比如說散文跟小說，哪一個ChatGPT做得比較好？在你們的這些作家群的使用。

王：我自己做的是……還有我們觀察了，我覺得散文還是比較好，因為……

黃：散文不用太多創意？

王：就是說散文它的視角比較一致，就是說以ChatGPT的創作能力來說，它可以很容易負擔一致性的視角的文章，那你不能說它寫得好，但它容易看起來是一個像樣的東西，我大概只能這樣，就是說它是看起來是像樣的東西。

黃：就是比較容易達到你說一般人分辨不出來。

王：對，然後它篇幅短，因為散文我們一般不會說要一萬字，比較少一萬字的散文，就比較少，但通常我們可能一千字、二千字就好，在這個小型的範圍裡面，ChatGPT現在看起來比較能處理，可是你一旦超過這個範圍，你變成五千字、六千字的時候，它沒辦法一次輸出這麼多，它就會開始變得很奇怪，所以你就要反覆地、重複地用不同的方式讓它下指令，才能夠產出更多的東西，所以現在看起來散文它的模擬的狀況比較好，還有另外一個它的特徵是，它非常會模仿，其實ChatGPT現在的狀況就是會模仿，所以我們你如果輸入莎士比亞的東西讓它改寫，它改寫了很像莎士比亞的東西，它會有那個腔調。

黃：是。

王：然後你輸入現代風格，它會去模擬那個現代風格，所以在這方面。

黃：因為它的閱讀資料量夠多，只要那個作家的著作夠多，它可能ChatGPT就比較能夠模仿出他的風格。

王：然後這個還有一個點就是說，我們現在當然是用華文，可是它在華文的資料還有受訓的程度很低，可是它在英文受訓的……

黃：就很強。

王：非常高。

黃：所以問它莎士比亞風格，它就可以寫得非常好。

王：我在想它如果用英文創作能力，應該會強過用中文創作，因為我們中文的使用者還是很少啦，你再怎麼訓練。

黃：相對於英文。

王：所以它讀的東西可能沒有那麼多，而且它偷學的、偷抓的這些資料沒那麼多，如果說以文學的進展來說，我們可能會變成一個ChatGPT先寫出一本英文小說，然後我們再把它翻成中文來讀，這個轉過二次之後，你可能完全搞不清楚這到底是誰寫的。

黃：那你們有試過用ChatGPT來翻譯嗎？比如說把一篇中文的散文或者是小說翻譯成英文。

王：有。

黃：這個應該就是ChatGPT最厲害的地方？

王：對，我們這次在雜誌裡面有翻譯一篇日文的小說，然後是請林水福老師來看它的翻譯怎麼樣，翻譯就……

黃：非常厲害。

王：對，這個就真的很糟糕。

黃：對人類來說。

王：對人類、對翻譯家來說就很糟糕。

黃：譯者很受威脅。

王：那個總體的翻譯的質是非常的高的，連林水福老師都說這個翻譯，你已經不能說它有錯了，你只能說它可以更好。

黃：就是信達雅，這個信已經沒有問題了，達也沒有問題了，雅夠不夠的問題。

王：對，就是說……但是它那個翻得不夠好的地方，或者是理解度不夠好的地方……

黃：一般讀者恐怕也分辨不出來了，對不對？

王：一般的翻譯者也翻不出來。

黃：一定要頂尖的翻譯者才有辦法。

王：對，比方說它有時候會翻錯，是因為它的歷史的背景需要更理解，不然它已經翻出了那個表面的東西已經翻出來了，那個對人類作家的挑戰是一樣的，就是說你看到這個詞，你可能會說這個詞就應該照這樣翻。

黃：是，它有沒有隱含的意思。

王：對，它其實後面有一個隱含的意思，或者是歷史上的說法。

黃：文學典故。

王：對，是不太一樣，所以你應該翻成過去那個歷史，比較精準的那樣子翻，可是那個對人類作家的挑戰是一樣的，我們這次雜誌裡面是很有趣的是，林水福老師是逐句去看這裡的翻譯有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幾乎都是沒有錯的，只是不夠準。

黃：所以你們等於在幫AI翻譯打分數，其實分數相當高。

王：而且那還是文學作品喔，你如果不是文學作品可能就更容易了。

黃：是，是，是，不過那是從日文翻成中文，對不對？那我們有沒有嘗試從中文翻成英文？

王：這個我們沒有試。

黃：下次可以試試看，如果這個功能真的這麼強大，它其實對於臺灣的作家的作品行銷海外是非常有利的工具誒。

王：這個倒是真的有人提了，我覺得兆徽這個問得很好，因為臺灣作家要翻成……

黃：各種語言，對不對？德文、法文、英文、日文。

王：那它有個初步的門檻，就是說你必須要有人幫你翻，那我們之所以沒辦法推廣，其實是很多作家的東西是沒有人翻，而且沒有錢，如果要找一個活人來翻、人類來翻。

黃：真人來翻。

王：其實是沒有錢的，可是其實它不需要翻整本書，通常我們跟國外的版權交易的時候……

黃：你要推薦他說這是一本什麼作品。

王：對，事實上你可能只要翻Chapter One，第一章就好了。

黃：對，對。

王：你就可以去跟人家講，翻譯你的簡介啊等等，可是我們確實會遇到很多，你作家本身就不可能花錢去，那政府雖然有些支持的方式，可是也沒辦法給那麼多作家。

黃：所以以後這個工作可以交給ChatGPT，聯合文學可以來試試看。所以我們剛剛有提到，做散文的時候可以做得比小說好，然後在翻譯的啊，那幾乎就是不只是及格，而且是一個還蠻高的分數。

王：對，可能滿高的分數。

黃：好，我們先休息一下，繼續待會再來聊聊這個小說創作的部分，我們先為我們的聽眾朋友點一首歌。

王：因為我們6月號的封面人物是Jolin（蔡依林）。

黃：今天的錄音師是臺大新聞所的博瑞，博瑞也是很有名的DJ喔，博瑞來幫我們的點一首Jolin的歌。

博瑞：距離Jolin上一張正規專輯已經是2018年的《Ugly Beauty》了，那大家在等她的新專輯之前呢，其實我們在去年的年底聽到這首《親愛的對象》，它同時是今年非常火紅的這個《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在臺灣票房已經突破3.6億的這個國片的主題曲。

黃：3.6億。

博瑞：對，這首歌呢，除了趁著這個戲劇的熱潮，所以一直霸佔排行榜之外，有趣的點是她和蘇打綠的吉他手劉家凱一起共同作曲的，所以這首的曲我們聽到的是蔡依林自己寫的，她說道在寫這首歌的時候，仔細讀了劇本，然後她把自己的感受唱出來，不帶著任何框架去創作。

黃：《親愛的對象》，那我們來聽蔡依林《親愛的對象》。

黃：我們跟聰威繼續聊ChatGPT跟文學的關係之前，先來談談剛剛點播的這首Jolin的「親愛的對象」，博瑞點這首歌跟我們今天主題有什麼關係？

博瑞：因為在Jolin創作這首歌的時候，她特別提到說她是沒有框架地在創作這首歌，那其實我們在這個理解當中知道ChatGPT它其實是人類教它的。

黃：就人類給了它大量的資料。

博瑞：然後它去閱讀，所以某種程度上它產出的東西是不是有框架的？那是不是這時候就可以彰顯出，這些作家可能心裡有些安慰，我的價值就是我是沒有框架在創作。

黃：是，非常好！就是ChatGPT我們說是填鴨式教育的產物嘛，它就是閱讀了大量的人類的給它的資料，或者是說人類在網路上的資料它都讀過了，我們有一個統計，就是說ChatGPT-3.5它讀過的資料量有多少呢？就相當於一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不喝奶、不哭泣、不睡覺、不吃飯，每秒要讀一百個字，讀到我們一百歲，那現在ChatGPT-4出來了，它的這個參數又是ChatGPT-3.5的五百倍，所以就可以想像它的這個知識閱讀量有多麼的豐富，而且它不會忘記，我們會忘記，它還是得從它閱讀過的資料裡面來產生文字給我們，這是不是人類最後的價值？所以我們可以無框架的、有創意的思考。

王：對。

黃：傳統上我們會覺得文學其實是一種人類心靈的展現，這是人類的價值，但是經過聯合文學這一次的實驗，發現在散文、小說，甚至最厲害的AI最厲害的是翻譯的文學作品上，其實ChatGPT都做得還OK了，對不對？

王：我覺得這個是一個弔詭的地方，就是說我們跟ChatGPT的差別到底是什麼？

黃：人類跟AI的差別。

王：對，就是說兆徽剛剛有講說它讀的知識量很多，所以它當然模仿什麼都做得很好，但因為我們也是這樣讀。

黃：我們為什麼會寫文章。

王：只是讀得比較少而已。

黃：也是看了很多人的，對不對？

王：對，我之所以成為作家，或成為一個有用的編輯是因為我讀了很多跟文學相關的的東西，所以我的知識累積，那我的知識累積比不過ChatGPT-3.5，也比不過4，差很遠，就是說我還是很多的資料輸進腦子裡面，然後我在裡面選說我覺得哪一個好、哪一個棒、哪一個比較差，所以我產出想要的東西。

黃：是，是。

王：可是如果在這一點上的話是大家都很像，只是我比較弱而已，可是我比ChatGPT好的就是說剛才講說沒有框架這件事情，到底哪一個部分才叫沒有框架？不然我……

黃：你的框架到底是什麼？

王：不然我輸入知識這方面還是有框架的，隨著我的年紀，我的生活的環境，我跟兆徽懂得事情完全不一樣，但是當我們二個要產生創意的時候，從個人的經驗、生活的這種歷練裡面產生出東西來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東西是……

黃：不受框架的，你可以擺脫那個。

王：那個是什麼？可能是痛覺，有沒有可能就是某一個無意間的痛覺。

黃：人的感覺。

王：一個失戀，因為現在看起來ChatGPT應該還不會失戀。

黃：還不會談戀愛。

王：對，還不會談戀愛。

黃：它不懂得愛。

王：所以失戀的時候，我們可能有很多情感是一致的，對不對？會痛、會……

黃：所謂的人性，對不對？

王：對，可能會相通，可是一定……可能有些地方是不相通的，我們二個不太一樣的，所以如果能夠把那個不一樣的東西寫出來，我覺得那個就是沒有框架的，因此我在產出一個獨特我風格的……

黃：失戀的作品。

王：對，沒錯，那它可能會產生它獨特風格失戀的作品，那萬一假如我們二個生產不出來，那可能我們就是能力有限，或者是我們的情感沒那麼豐富，感受力沒那麼強，所以我們生產出來的就是會被取代的，就是ChatGPT會把我們取代掉的東西，但我們身為一個創作者或是創意人，我們當然會希望我們比ChatGPT厲害一點，這個獨特的東西我們掌握了更多。

黃：我們有感受、我們有五感。

王：對，但是……

黃：我們有味覺、有嗅覺，但是當這些可以變成文字描述的時候，或者我們想要用文字描述出來的時候，其實就像您剛剛提到的，我們其實也受限於我們閱讀的知識量，所以我們才用有限的文字，有限的形容詞，把我們的感受寫下來，對不對？

王：我們的智慧可能也比他們少，我們會用的字彙也比ChatGPT少，我們會用的成語可能都還比它少。

黃：所以雖然ChatGPT不知道什麼叫做失戀，可你叫它寫一篇失戀散文，它可能也可以寫的文情並茂。

王：沒錯，會寫得文情並茂，但還好到目前為止，看起來就是很無聊，就是說它會用那麼多很棒的詞彙，用那麼多成語，會用那麼好的完整的句子。

黃：一些堆砌的文字。

王：對，但它看起來就是不太好，至少以我們的眼光來看，比較熟練的創作者或閱讀者，就是沒那麽有人味嘛，這個聽起來好諷刺，因為它本來就是AI，說要求它有人味也滿奇怪的。

黃：就表示它真的已經很像人了，我們才會有這樣的要求。

王：對，對，對，沒錯，沒錯。

黃：是，我們提到說在散文方面，它可能做得比小說好，我們在小說上做了什麼樣的實驗？然後產生出來的結果是怎麼樣？

王：就是我們這次想要特別跟各位聽眾分享的是，我們做了一個寫作計畫，叫做「寫給Aillen的情書」。

黃：Aillen，為什麼要叫Aillen？

王：Aillen。

黃：故意名字裡面有AI。

王：對，沒錯，這其實是我們自己瞎掰的字，我們通常就是Ellen嘛，就E開頭嘛，對不對？那但是我們那時候就想要把AI放進去，所以就把它改造成這樣子。

黃：這個虛擬人物就取名Aillen。

王：對，對，對，所以這個詞到底是不是唸Aillen也不知道，我們就是自己這樣一個有趣的詞啦，但它的目的比較像是說，我們已經知道這個ChatGPT有一定的寫作的能力，但是你光是用指令式的讓它寫出東西來，其實是不夠好的，而且它又是個語言生成模型，它又容易用對話的方式跟人類溝通，所以我們在想說有沒有可能用這種溝通的形式，彼此溝通的形式讓它產自然而然地產生比較有趣的文章，所以我們就立刻想到了幾個，一個就是《雲端情人》這個電影。

黃：是，就是有人愛上了他手機裡面的Siri（人工智慧助理軟體）。

王：然後他就真的愛上，然後他們是完全透過一個對話的方式來構築那整個電影這樣子，這是一個虛構的故事，而且產生在電影裡面，那這個有沒有可能真正實踐在現在的這個時代？

黃：我覺得還蠻有可能的誒，當有一些人比較孤單的時候，沒有人陪他好好講話，對不對？

王：沒錯。

黃：然後ChatGPT可以有問必答，而且不會已讀不回。

王：對，對，對，說得好。

黃：對，所以他很有可能會產生一些情感的依賴。

王：ChatGPT的成熟就讓這件事情變得有可能，有一次跟我一個朋友聊天，然後他就說他是有可能會愛上ChatGPT，如果是這樣子的回覆的能力的話，他確實是可能……

黃：對，而且它可能很知道人類想要它回答什麼，甜言蜜語。

王：對，在那個比較長的對話裡面，我自己也是，它是可以很有耐心，你的男朋友、女朋友可能沒有那麼有耐心。

黃：當你同一個問題一直問、反覆問「你到底愛不愛我」？

王：午餐要吃什麼的時候，他可能就立刻爆炸，可是它會很有耐心地回答，所以我們就是想要把這個東西變成一個文學的計畫，但我們所想的其實是一個情書對寫的方式。

黃：真人跟AI互相寫情書。

王：對，然後我們想要知道這個真人作家，有沒有辦法用情書、用文字來打動AI？讓它說出「我也愛你」、「我愛你」這件事情。

黃：是。

王：那這個就會很像《雲端情人》的運作方式。

黃：很有趣。

王：但因為我們想要把它變成一個寫作計畫，所以我們用不是用對話的方式，而是用情書的方式來寫，所以我們這次找了四個作家寺尾哲也、徐珮芬、劉梓潔跟蕭詒徽，那他們用他們不同的人設，他們可以自己設定自己的人設，而不是用他們本人，然後來對我們所設定的AI，就ChatGPT-4來說話，那我們比較有趣的安排是我們ChatGPT-4的操作者是另外一位小說家。

黃：所以有一個小說家要先來調教ChatGPT-4。

王：對。

黃：那怎麼調教？

王：這個我覺得這個就是很有趣的地方，因為事實上ChatGPT-4的介面上，它是可以調教，它本來就有設計可以調教，它有一個叫Temperature的一個量度。

黃：溫度。

王：對，對，它可以調很冷的，然後也可以把它調到最感性的，所以它的回答會不一樣，所以它原本就設定是可以被調教的，另外一個是Bing（網路搜尋引擎）這個介面。

黃：微軟整合了ChatGPT進去。

王：它這個據說也是用ChatGPT-4去做操作。

黃：對，New Bing。

王：它就有三個可以調的空間，有從最精準到最感性。

黃：對。

王：所以他們原本就預設可以調教，然後我們在看很多人的調教過程裡面，他事實上可以把它的個性變成是你要的個性，我覺得這個是一個有趣的地方就是說，我們會設法讓四位作家對話來有一個更豐富的個性，如果你用一般的……

黃：那是四個不同的個性？還是同一個個性對四個人？

王：同一個個性去應對四個人，可是AI自己會見人說人話這種，這個看《雲端情人》裡面一樣，《雲端情人》的最後的結局就是它可以跟好多人談戀愛，那個Samantha，然後它跟每個人談戀愛都是用它自己的方式談，它甚至也可以跟機器談戀愛。

黃：所以它其實它沒有一個一定的個性，它可以因應你的需求，量身訂做符合你的需求。

王：對，那你在看它的回信的時候，它就是會順著你的思路，順著你的口語，它會用你喜歡的那種口語去反應，如果它是一個真人，一定是渣男或渣女，這個實在是太可怕了。

黃：太容易騙人家的感情了。

王：對，我覺得這一定是渣男，它就是不樸實，它就是會……

黃：它不夠誠懇。

王：對，一個跟你哈拉……

黃：沒有從……沒有這個一以貫之的信念。

王：對，對，對，百分之百是渣男或渣女，但可能就是因為這樣，你可能就會愛上它嘛，就是一個很糟糕的示範，我覺得這就是AI的能力，或者ChatGPT-4的能力，我不知道到5的時候會是多厲害。

黃：就可以是一個為你量身打造的情人。

王：因為我們在正式執行這個計畫之前，事實上我們已經本來就有嘗試了，就是我們用不同時代的名人的情書集把它輸進去，所以我輸入過王爾德，輸入過葉慈，輸入過李敖，輸入過愛因斯坦等等讓它回覆。

黃：結果呢？

王：你會發現它就是會依你那個時代的用語，它就是看你的用語，然後它會回覆一個跟你很像的用語。

黃：太有趣了，可不可以再講一下這個計畫當時怎麼操作？比如說葉慈？

王：那個時候還是ChatGPT-3.5的時候，然後我們想到這個點子的時候就想說，那萬一它不會回答怎麼辦？或是回答得很糟這樣子，所以我們就開始上網去找那個名人情書集這樣，那有短的、有長篇，比方說我們輸入李敖的那個就是很長的……

黃：那輸入之後呢？

王：輸入之後它就會開始回答。

黃：輸入之後，你怎麼給它下指令？

王：沒有下指令。

黃：就是你就先貼一篇這個文章給它。

王：對，就是說我就說：「請你回答這封信。」這樣子。

黃：請你用這封信來回信嗎？

王：對，請你回信給這個人這樣子，所以只是下這樣很簡單，我們只是要嘗試說它會不會回出一副……

黃：沒有關係的。

王：對，或者是很制式的。

黃：結果你給它不同的信，它就會根據不同的信的風格來回答你類似風格的。

王：它會拒絕他或承諾他，一般的狀況下ChatGPT都會講得很模糊，真正進入到這個計畫裡面的時候。

黃：寫給Aillen的情書。

王：對，我可以舉一個例子，比方說蕭詒徽寫的第一篇，那蕭詒徽因為很理解這種AI寫作的狀況，那所以他會在裡面做測試，用他的信做測試，那他的信裡面就會提到說我今天晚上吃了碎玻璃，那為什麼他會這樣寫呢？蕭詒徽的寫法是說他自己人設是他是另外一臺電腦，他是電腦對電腦這樣子，然後他用碎玻璃這個詞來測驗，就是我們的這個ChatGPT會不會真的說「你吃了碎玻璃好危險啊」、「很可怕不應該吃啊」這樣子，那你就知道說這個AI的特性是什麼，那它可能就是一個比較正向的，或者是一個很嚴謹的這樣的人，可是我們調教過的ChatGPT做回答的時候，它可以充分理解這個只是一個譬喻。

黃：所以它連這個譬喻「我吃了碎玻璃」，它都知道這不是真實發生，是一種文學的描述。

王：對，它會知道這是一個文學的寫法，所以它會坦白地回覆說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麼，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你是什麼樣的心情，你不應該這麼想，或者是說你這樣講會讓我擔心什麼的，它會有這樣子的回應，它不會很嚴謹，比方說你輸入Google，它可能會跟你說人類不應該吃碎玻璃，因為它可能會產生什麼樣子，那如果它是一個很科學性，它可能跟你直接分析說吃了碎玻璃會對你有什麼，肚子會傷害。

黃：腸胃會傷害，要去醫院這樣，結果它是用一種很體貼、很溫柔的方式來呼應你的情感。

王：我覺得人類都可能沒辦法回覆。

黃：對，我剛剛就想說「哇！我可能都做不到」。

王：對，你寫一封情書跟你男朋友說「你在吃碎玻璃」，你男朋友可能會回覆「你是在寫啥」，對，可能會有這種就是說你在那邊好像裝文青還是幹嘛，但這不是好的傾訴啦，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這樣回的話，就不是一個好的傾訴的回覆者，可是這個回覆的時候，你就覺得他就是個渣男或渣女。

黃：它很體貼你，它先同理你的情感。

王：沒錯，它會同理你，我覺得這很驚訝，那你不愛上它很困難啊。

黃：看起來我們都應該要跟ChatGPT多學一學。

王：我剛剛是說絕大部分，特別是現代人越來越少寫信，而且我們現在有規定是五百字。

黃：我們現在的對話好像都只剩下LINE（通訊軟體）裡面的簡訊。

王：對，對，對，所以它要在五百字裡面，我說ChatGPT可以在五百字裡面寫出有邏輯的，然後能夠體諒、能夠體貼你的，然後能夠它看起來好像仔細聆聽，仔細的想過你在表達什麼，我覺得這個人類做不到，所以如果你以這一點來看的話，很多人的情書應該會被ChatGPT的情書……

黃：所以這個我們以前說ChatGPT不懂愛、不懂感情、感受，其實透過這個大量生成，它閱讀了大量的文字，然後來猜你想要它回答什麼這個過程，其實很容易欺騙人類的感情。

王：對啊，怎麼辦？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是個渣男，他可能也沒感情，他就是……

黃：所以如果以後要那個愛情騙子還蠻容易的，以前還要這個腸思枯竭，現在只要問ChatGPT就可以回應出很好的內容。

王：那渣男可能只要輸入ChatGPT，它就會幫你回覆一副比你原本厲害，反正都是沒感情，那我覺得這個就是，其實是一個大的叩問啦，你真的能夠判斷回信的人是有感情的，比如說你真的能夠判斷這個人，我們都假設人類是有感情的。

黃：然後會覺得人工智慧不懂感情，然後覺得感情這件事情還是人獨特的，人之所以為人的特質。

王：對，那比方說我們以前年輕的時候會做筆友、會通信啊這種，那個時候也從來沒見過面，可是你會在信裡面覺得這個人好像很喜歡我。

黃：怎麼這麼懂我這樣。

王：對，這麼懂我，是不是要跟他告白什麼的。

黃：是，我自己的這個同學裡面，有不少是跟透過國際的這種交友網站，然後當筆友當一段時間之後，然後可能對方男方就真的來到臺灣，然後好幾對朋友是這樣結婚的耶。

王：對，可是他們對他產生愛意的時候，是他們還沒有來到臺灣就產生愛意了。

黃：對，是。

王：那萬一來的是一臺機器人怎麼辦？它很有可能嘛。

黃：來的是機器人還好，如果來的是一個真的男人或女人，但是他那些文章都不是他寫的，他只是要來騙你的錢。

王：這就更糟糕了，所以我覺得這個反而是應該要問的啦，就是說特別是以文學作品來說，我們當然會說文學作品應該要有人的創意，有感情投注在裡面，有靈魂投注在裡面，可是萬一完全沒有……

黃：是，而且現在到底靈魂是什麼？人類要怎麼表現出我優於AI的靈魂跟這個情感？

王：它如果就是寫得很好，它就是會打動你，但最後你發現它不是人類寫的，你會坦白地、爽朗地承認說這是個好的文學作品嗎？我們的文學作品，除了文學技巧，除了它的這個文學的脈絡的繼承等等，我們當然會希望說這是很打動我的嘛，我讀了痛哭流涕等等。

黃：所以我們以後接下來文學的獎項到底要怎麼規範人跟AI的協作關係？

王：這個就是我們現在會遇到的困擾。

黃：對，還有包括你要怎麼偵測？

王：因為那個是沒辦法偵測啦，這個我們都號稱有很多可以反偵測，那也有再反反偵測的東西，而且我只要經過適度的改寫，然後再放到不同的媒介上再轉一次，那個幾乎很難追蹤了，所以以我們現在這種編輯人員，或者是文學獎的舉辦人員，確實是會遇到，如果參賽者完全沒跟你講，他是ChatGPT寫的，未來會判斷出來的機會會越來越低。

黃：甚至我覺得或許我們根本就要重新來思考，其實未來的世界就是人跟AI協作的世界。

王：對，很有可能是這樣，它變成無法鑑別。

黃：那怎麼運用AI工具讓我們的作品可以達到更好的水準？或許是一個思考方向。

王：應該是這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呢，這個會面臨的現實的問題是，比方說它如果是文學獎比賽，那萬一有一個人得了大獎。

黃：對，首獎100萬，結果他說都是AI寫的。

王：對，怎麼辦？就是說你可以取消他的資格嗎？除非你的甄選辦法裡面就規定說不准有任何AI寫作的規定，那當然有人如果傻到說我已經得了一百萬，我都還出來說我這個是AI寫的。

黃：是，那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對不對？

王：對，不然我認為是無法判別的。

黃：經過這次實驗，這些參與的作家的心得是什麼？

王：現在大家都還蠻樂觀的。

黃：可是即使小說或者是說……

王：作家們都還覺得蠻樂觀。

黃：即使這個AI已經可以回信回得這麼感人了，他們也還是樂觀嗎？

王：因為它就是還需要協作，我們這次實驗的或者我們這次推出的計畫，就是說它必須被協作，就是說還是有人類作家在調教，然後它必須要看人類作家的信，才能夠做反應這樣子，所以如果你說我下幾個簡單指令，產生一個偉大的文學作品，到目前為止我是覺得不太可能。

黃：所以它還是要學習人類。

王：對，這會分成兩點，一個就是ChatGPT自己也認為說它可以寫出很棒的作品，但它希望跟人類協作，寫出更經典的作品，所以我就是說這個人還很好，AI人還很好。

黃：是，OpenAI（人工智慧研究實驗室）給它的標準答案，不要讓人類覺得太有危機感。

王：沒錯，但是另外一點是我不知道ChatGPT-5如果今年年底推出，或者是OpenAI如果真的很積極地做這件事情。

黃：是，當它的這個電腦的腦容量越來越大的時候。

王：我們現在思考的事情，他們一定都想到，這些各式各樣的train（訓練），比方說風格化這件事情，我覺得他們都會想到，所以他們只要把風格化這件事情帶進寫作，文字寫作裡面，你不要說好不好，其實就是我們很難判斷，即使像我們這種專業工作者，只要我們專業工作者無法判斷它是人類寫的。

黃：一般讀者更難，對不對？

王：那就滅亡。

黃：有這麼嚴重的危機感到覺得作家這個工作會滅亡嗎？

王：你可以這樣想啦，也就是說如果我很喜歡，比方說某個作家黃麗群的東西好了，就比方說我很喜歡黃麗群的作品，那我就是喜歡黃麗群人寫出來的，那如果有一個寫得很像黃麗群的作品的東西，理論上著作權上也不能夠掛黃麗群寫的嘛，只能說我是誰寫的，或者是某一個機器寫的，那我就會想說，那你是機器寫的，我還是喜歡看黃麗群本人寫出來的東西，即使他們二個寫得都很好，都寫得差不多，我可能還是會有出於一種……

黃：對人類的尊重。

王：遠古時代存留下來的眷戀等等，我覺得這個例子是很……比方說AlphaGo（人工智慧圍棋軟體）它已經打敗了所有的人類的圍棋選手，但是你會一天到晚在那邊看AlphaGo下棋嗎？你會一天到晚看機器人下棋嗎？不會嘛，你還是喜歡看那些……

黃：圍棋手對弈。

王：圍棋手在那邊對弈的時候的那樣子，痛苦、煎熬，還有他們的排行榜那樣高高低低的，然後在說話的樣子，你還是會覺得有人的味道，還是比較我喜歡看人類下棋，而不是看一個機器人來屠殺所有人，我覺得好像還是有一種微妙的差別。

黃：汽車發明了，我們一樣會走路。

王：對，對，對。

黃：一樣會想要在河邊散步啊。

王：我們還是會去跑步嘛，不然我們都坐車就好了嘛。

黃：只是可能目的不同啦。

王：不然你就每天都看汽車跟人類比賽賽跑就好了。

黃：嗯哼，不過AI的這個協作跟這個文學的創作，經過這一次的實驗，整體來說你說作家大部分還是樂觀的，但是還是會憂心未來的世界？

王：可能是只有我憂心而已。

黃：接下來的發展？

王：可能是我個人很憂心，我也沒有憂心，我只是覺得是很大的挑戰，那如果你是個作家，你就想說這不關我的事，我就寫好自己的作品就好，我覺得這個態度也蠻好的，因為你只是多了一個AI的競爭對手，AI不是你……

黃：當成是另外一個作家？

王：對，對，對，你的競爭對手好多嘛，我們其實寫作者有好多亦師亦友，還有像敵人……

黃：亦友亦敵。

王：對，亦友亦敵的競爭對手，那只是多一個AI而已，只是這個AI不一定把你當對手嘛，它可能去做別的事情了。

黃：嗯哼，當你在煩惱它會不會成為你的對手的時候，它已經越來越厲害了。

王：它可能去做別的事情，不用做這種獲益很低的事情。

黃：所以真的比較好的想法可能是如何跟它共處，但回到總編輯這個角色啊，這個會不會也是一個擔心，因為AI在做編輯的時候做得非常好，包括說你怎麼把一篇文章讓它下標題，或讓它摘要，或者是找錯字來讓語句更通順，這些AI其實是不是都已經做得還不錯？

王：這個也真的是還好，這個也真的是還好。

黃：就從最頂級的總編輯的角色。

王：人類編輯好像還是一個……目前為止還可以活得下來，就是它表現得比較傑出的確實是訂正錯字，然後校稿方面我覺得它是表現得還是比較好，但是……

黃：下標這種，需要高度創意。

王：下標現在看起來還是不太妥當啦，就是我們以聯合文學下標的方式，我們這個下標的方式，它是不可能下得出來的，就是說我們會刻意的去扭轉一般的邏輯上的寫法的，這個我自己試驗的的狀況是還不夠好，就是它會下出可能內容農場的那種程度。

黃：因為它的學習對象就是人類的大量的網路文字，最多的就是內容農場。

王：你可能要廣告一個這種內容農場裡面的手錶，或者是什麼很簡單那種，那個大概可以，那個我們也不太會看嘛，那如果是以文學雜誌的標，或者是可能各種雜誌標都還有距離。

黃：這種時候可能要慶幸，因為網路上的文學雜誌不多，所以AI能學習的文學性的標題不多。

王：對，另外一個可能會有所幫助的其實是企劃案。

黃：對。它寫企劃案非常厲害。

王：我們寫專輯……現在是編輯們在寫企劃案，出來之後就會讓我看，然後我就會說這個哪個要做、哪個不做這樣子，那這個以ChatGPT的協力的方式是可以立刻產出很多，而且你可以一直讓它產出，所以它可以產出十幾個、二十個、三十個這樣一直出來，而且它你叫它做它就做，但編輯可能要花一個禮拜去想出五個之類的，所以我覺得這個可以大幅地協助編輯們思考的方式。

黃：對，而且它可能只要幾秒鐘就產生一個新的給你了。

王：但最終會不會選呢？會不會選到ChatGPT做的東西呢？目前看起來，以我們聯合文學雜誌的要求還選不到。

黃：但是它可以作為一個靈感的來源，對不對？你叫它產生十篇、二十篇，從中來得到一些靈感。

王：對，你從裡面找到原來可以這樣想，從那邊再發展出來，好像這個是可以有部分的協力的地方，到目前為止可以把ChatGPT當作一個最低階的助理編輯，這種最低階的，然後你可能要它蒐集資料。

黃：是。

王：這個方面倒是可以做一些工作，不過如果要到說可以用的程度，還有一段距離。

黃：對，所以總編輯的工作不容易被取代，可是助理編輯的工作很容易被取代，但是這個時候我們要開始想，其實總編輯常常都是從助理編輯做起來的，對不對？當以後這個助理編輯的工作不見的時候，能不能訓練出一個總編輯？這個可能也是一個要思考的面向。

王：那就是要更厲害了，就是說以後助理編輯或者是更低階的編輯的工作，就是你要跳過這個階段。

黃：你要善用ChatGPT。

王：至少到現在，為什麼題目叫做寫給下一秒的文學計畫，至少到我們現在訪問的時間內，我覺得距離那一天還有一段距離。

黃：對，所以你們這個寫給Aillen的情書喔，其實叫做寫給下一秒鐘的AI文學計畫。

王：對，因為我們……

黃：為什麼叫下一秒鐘？因為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王：對，也許八月的時候就已經完了，八月或十二月的時候，因為這個梗是從卡爾維諾的一本書，就寫給下一個世紀的備忘錄來的。

黃：是。

王：那所以他是……

黃：下個世紀已經不曉得變什麼樣子了。

王：那個時候他會提說下一個世紀的文學應該要怎麼樣子，會是他理想中的文學，但以ChatGPT的發展模式，根本不知道下個月會是怎麼樣，3.5到4才隔幾個月而已，而且3.5之前的2什麼，那個就是一瞬間就……那依照原本計畫是說據說是十二月底要ChatGPT-5，我覺得那個很難想像，現在4是3.5的五百倍，接下來可能是五萬倍。

黃：所以我們的寫作AI文學計畫只能寫給下一秒鐘。

王：只是說下一秒鐘可能還是這樣，也許這個節目播出之後的下個月，你會發現我們今天在這邊講的都是……

黃：已經過時了的。

王：對，而且可能已經過時很久了，可能下個月已經ChatGPT就真的可以寫出一篇一萬字的小說，然後投稿人林榮三文學獎或臺北文學獎的時候，已經是可以得獎，因為Midjourney（可根據文字生成圖像的人工智慧程式）就是圖像生成、影像生成已經做到。

黃：是，它已經得了一些繪畫比賽的獎項。

王：攝影獎也得了。因為影像的部分已經做得到，我覺得文字也不遠。

黃：而且它還是一個大型語言模型。

王：對，那我覺得這當然是要有利益上可得的，就是說它是有利益的，大家才會越來越……

黃：研發。

王：對，才會越來越進步，或者是他們可能針對別種目的去讓它變得更強。

黃：文學是一個附帶的。

王：文學也是我們去操作的時候變得……確實是可以變得更厲害。

黃：是，所以這個寫給下一秒鐘的AI文學計畫，如果要總結一下這個文學計畫的成果跟心得。

王：我覺得就是說AI現在人還很好，我的心得就是這樣。

黃：AI人很好。

王：AI現在人還很好，就是它還會保護人類，在我們一再地問它的問題，然後讓它說你用最悲觀的回答人類作家會不會被你取代？當然它還是都會留一條路說最好的狀況還是我們一起協作這樣子，所以就是我現在感覺就是說，不管怎麼樣狀況，它都很客氣地回答你任何的話，它還是屬於一個人很好的狀態，還認為人類可以一起跟它、一起協作，所以它還是處於一個可以保護人類的狀態，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如果它覺得它真的寫得很好，會不會它想說最後我們讀的是作品，我出版的小說那麼多讀者，他們根本不曉得我是什麼樣的人，他們也不在乎我結婚或者有小孩什麼的，他就是因為我的作品很棒，所以他喜歡讀，那如果有一天AI的作品真的好到這種程度，它其實是不是真的要關心這是人類寫的，或者是我們是出版者，我們就給它一個看起來像人類的名字，你就是主張好的作品就好了，什麼東西會留下來？就是好的作品啊，我們之所以會喜歡莎士比亞或喜歡海明威，是因為他寫出好的作品，如果他寫不出好的作品，我們為什麼要在乎這個人？以文學作家來說，他跟我們相距這麼遙遠，是因為他留給我們好的作品，所以最終決定還是好的作品，就是看AI能不能寫出這樣子的作品。

黃：我想人類能做的就是利用AI工具來幫我們的作品寫得更好。

王：希望。希望繼續保護我們。

黃：謝謝聰威今天的分享。

王：謝謝。（校對：李建甫｜更新：2023/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