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AI對人類構成深遠風險？ChatGPT適合與不適合的使用場景？老師、家長該怎麼教下一代？（逐字稿大公開）

📻國立教育廣播電臺【新聞真假掰】節目資訊

播出時間：每周日 17:05-18:00
收聽方式：國立教育廣播電臺 官網 60 天隨選收聽

📌邀訪來賓
臺大資訊管理系教授 孔令傑

📌完整訪談內容Podcast

📌節目介紹

ChatGPT迅速成為人們方便利用的工具，舉凡工程、翻譯等諸多領域，都能透過它來解決問題。而在教學現場，當學生紛紛使用ChatGPT「寫作業」，老師該如何引導學生正確使用新的數位工具？

AI的崛起，引發部分人的恐慌。台大資訊管理系教授孔令傑認為，現在的AI還是「只有腦而沒有手腳」，也就是所謂只具特定功能的「弱AI」，距離發展為「強AI」仍有一段時間，但即使AI不斷發展，我們也不應過度恐懼AI帶來的威脅。

我們的日常生活早已充斥假訊息，AI時代的到來，可能讓假訊息更為氾濫、甚至更難以辨別真偽。因此除了必須提高警覺外，法規的管制對於防範「AI假訊息」也非常重要。

最後，回到學校教育現場，孔令傑認為師生都必須了解AI的優缺點。AI雖有強大的功能，本身也有一定限制，若能精確掌握，讓AI成為工具而非威脅，才是因應之道。

本集節目邀請孔令傑，以馬斯克的公開信為出發，盤點AI現況，以及教學現場如何聰明使用AI。請收聽「新聞真假掰 」，假訊息Bye Bye。

孔令傑（臺大資訊管理系教授，以下簡稱「孔」）

黃兆徽（台灣事實查核教育基金會顧問／台大新聞所兼任助理教授，以下簡稱「黃」）

📅節目預告
2023/05/14 周日 17:05-18:00 全台皆可收聽（查閱各地收聽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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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那我覺得心態上大家還是應該最終都是會去擁抱這種新工具啦。

黃：不擁抱它也沒用，我們也不可能抗拒它，對不對？因為它就已經實際在我們周遭發生，如果你不擁抱它，那你就是被比你會用ChatGPT的人取代掉了。

孔：對，沒錯……

黃：哈囉，大家好！我是兆徽，歡迎來到新聞真假掰，今天來到現場，要陪伴我們一起提升科技資訊與媒體素養的好朋友是臺大資訊管理系教授孔令傑，阿傑老師好！

孔：好！兆徽好、大家好！

黃：阿傑老師要跟我們聊一聊，大家都在談ChatGPT（人工智慧聊天機器人程式），那我們該怎麼因應呢？阿傑老師對於AI一直都是有非常專注的研究，而且更棒的是他不斷地把這個數位資訊媒體素養的這些原理、原則，然後技術問題，透過深入淺出的方式，在臺大也有錄開放課程，開放給社會大眾觀賞，對不對？

孔：對，嗯……這個一直什麼深入的研究是不敢講，但因為這個時代軟體、資訊科技、AI等等，就是影響的層面很廣，所以當然大家都會接觸到，那像我本人在資訊管理系嘛，所以資管談資訊技術怎麼影響企業做經營管理，組織做這種經營管理，那當然影響也是很大，從幾年前開始，大家講什麼雲端大數據，最近幾年講這個AI、區塊鏈等等，對，算是我們本來就會一直關心的議題沒有錯啦這樣子。

黃：是！就是科學家跟一般社會大眾很好的嫁接的橋樑。

孔：我們的願景是這樣。

黃：是，那我們今天就想跟阿傑老師來談談ChatGPT的一些簡單的原理，那更重要的是到底在哪些時候我們很適合用ChatGPT來幫我們？那它有哪些限制？其實我們不那麼適合倚賴這樣的AI工具，以及未來在教學上很多老師跟家長都很恐慌「怎麼辦面對ChatGPT，我到底要是禁止孩子們用？還是要引導他們去用？」其實禁止很難啊，而且也不好，因為這是下一個世代必須具備的能力，對不對？那到底在教學上可以怎麼應對？以及面對未來我們可以做什麼？我想先跟您談談最近有一個熱議的話題，就是馬斯克還有一些比如說蘋果聯合創辦人，他們公開呼籲有一千三百個科學家，他們公開呼籲說：「哇！現在的這個大型強AI的開發，似乎有一點點就是可能會對社會和人類造成很深遠的風險。」所以他們聯名說要求是不是我們可以把這個ChatGPT的這個開發4之後有更進步的技術，我們是不是可以先暫停六個月，大家先停下來，好好想一想說我們怎麼樣用安全的方式讓AI不會影響到社會跟人類的負面的風險，您怎麼看這個呼籲公開的呼籲？

孔：整體而言，我覺得大方向上應該是沒有錯的，大家可以往這個方向去思考，那基本上我也大致上是支持，但講詳細一點的話是這樣，AI會持續發展或者任何新科技會持續發展，正常情況下基本上就是軍備競賽，假設我開公司啦，然後我就停下來六個月，然後你們公司持續發展。

黃：很難，對不對？

孔：對！那對我公司一定是風險相當高嘛，那假設是國家跟國家之間其實也差不多意思，或者講人，人之間好了，就我們講我自己，我們大家都要求學、找工作，那你的朋友們都在學新科技，就我一個人停下來六個月，坦白說不太可能。

黃：對，實際上不太可能，重視科技倫理的人暫停六個月，那你不知道不重視科技倫理的人這六個月會做出什麼事來，對不對？

孔：對啊，那我雖然沒有證據，但比如說馬斯克也有簽名，那你就是說我們特斯拉接下來六個月都不搞AI，我是不太信啦！對，所以……

黃：這只是一種表態，對不對？或是一種對AI這樣發展的一些提醒。

孔：但我覺得這個提醒有一點道理，比如說大家想像我們這社會上有很多專業人士，譬如說建築師的產品，假設叫做房子好了，房子政府是會管的嘛，你不能亂蓋，這個麵包師傅做的麵包也是不能亂做，他可能會檢查一下什麼的，那程式設計師寫的程式好像不大有被監管，至少這個監管的力道確實相對於其他產物比較小，以前可能是因為就軟體嘛，幫你算算Excel（試算表軟體）上面的數字啊，算錯了，大家也就笑一下就算了，對，那以後的程式顯然影響很大，怎麼幫你開車的啦，或者是那一類的，如果今天這個程式被誤用，或是裡面有缺陷，對我們大家都會造成很深遠的影響，所以隨著科技的發展，監管的力道如果變強，坦白說應該是會發生的事情沒有錯，那他們出來呼籲，我覺得也是合理的，雖然我是不相信六個月停下來會發生，但呼籲和大家來關心，我覺得是合理的。

黃：是，要提醒大家科技倫理的問題是非常重要，所以必須要有一些安全的協議，對不對？然後有一些治理的系統來管控AI，不是去反而我們發明了一些工具來消滅人類，對於這樣的恐慌，您怎麼解讀？AI會真的到消滅人類嗎？

孔：等於說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啊，但我是不覺得幾年之內會發生啦。

黃：為什麼？

孔：對，很多理由啊，就是如大家所知AI現在大致上有點像是有一個人，它耳朵很好，聽得懂你講什麼，然後腦子很好，就是知道很多事情，然後講話也很厲害，對，但比較像是沒有手腳。

黃：對，它現在的最大侷限是它只有腦，它沒有手跟腳，對不對？

孔：對，對，就是我們以前科幻電影常看到的，什麼大型機器人發射雷射光這種還沒有出現嘛，而且看起來也一時之間好像無法出現，短期內AI能做到的事情就比如說開車，開車當然是挺恐怖的一件事情，它可以摧毀個人，但暫時不至於摧毀全球嘛，所以好像我覺得暫時不會發生，就算是講大腦那一塊好了，就是我們一般都說，弱AI、強AI啊，那以前AlphaGo（人工智慧圍棋軟體）不是會下棋嗎？

黃：是。

孔：我們說這是很強的弱AI，因為它有特定的任務。

黃：弱AI跟強AI的分別在哪？

孔：一般是這麼定義的，就是弱AI就是有特定任務，對，那它在特定任務上可能表現得非常好，例如它下圍棋可以下贏世界上所有的人，或者是像比如說很多的……

黃：導航？

孔：對，導航也算是一種，它導航的速度明顯比我們大部分的人都快很多這樣，但是他，你不會問AlphaGo這個下棋機器人，你不會請他幫你比如說導航，反之亦然，對，所以以前的這個弱AI基本上就是對特定任務，我們就拿出特定的資料集，和特定的這種計算模型，我們就想辦法訓練出一個弱AI，對，那想像中的強AI，基本上就是它什麼東西都可以處理。

黃：就像現在ChatGPT這種通用型。

孔：通用型，對，那有人認為這個ChatGPT讓我們正在從弱AI過渡叫強AI，當然也有人說ChatGPT就是強AI，那這個就即使是學界也是有很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對，那我自己是覺得它還沒有到強AI啦，它比較像可能是過渡吧！對，但我覺得就算是過渡那也還遠得很，比如說我們等一下可能會談談它現在擅長什麼跟不擅長什麼，或者是它簡單的原理嘛，可能可以理解它為什麼還不是到我心裡覺得的強AI啦這樣。

黃：是，所以現在理論上大家對於AI我們能想到最大的限制，它不是血肉之軀、它沒有手腳，所以它只有腦，所以它好像真的要摧毀人類，好像也沒那麼容易，但是如果有人用核彈的發射系統連到AI，那會不會就會是一個比較危險的狀態？

孔：那倒是有可能，比如說假設我們今天這個核彈的發動的這個按鈕是AI可以操縱的，那聽起來就蠻恐怖的嘛，因為AI就算沒有故意要消滅人類，搞不好隨機地、偶然地這樣，但它那個隨機性既然存在，正常擁有核彈的國家或組織就不會這樣接嘛，我是覺得人雖然蠢，也是有個限度，我覺得暫時這件事情應該是不會發生啦。

黃：對，但大家還是要意識到說AI還是蠻危險的，在某一些安全性很高的這個電腦操控上，那個系統上要怎麼避免。

孔：對。

黃：那這個馬斯克，這一千三百多名科技領袖，他們發表的這封公開信，就是希望ChatGPT-4之後更進步的技術可不可以暫停六個月，讓大家來思考必須開發一套或是達成協議，有沒有一些AI的安全的共享協議，但就像您說，要大家技術開發暫停六個月這根本不太可能，因為商業公司要運作，但是他們有在公開信裡面有提出一些問題，我覺得蠻有趣的，比如他們會提到說，現在這個ChatGPT之後，有造成非常多的假訊息，那是不是應該要讓機器，這樣子的AI工具用來作為政治宣傳，作為假訊息的來源，充斥了我們的生活週遭，您怎麼看？

孔：這個我覺得也是一個立即的，大家就應該要關注，然後甚至可能要比如說立法來探討的事情，首先，即使是以前大家也知道網路上充滿假訊息，那有些啦也是人寫的，也有些假訊息是用比較特定的弱AI寫出來的，那這種事情在網路上一直流竄，基本上會造成很多的傷害嘛，那不管是謠言、造成恐慌啦，或者是為特定的政黨或國家服務，都不是我們樂見的。

黃：那尤其ChatGPT出來之後，這個假訊息的狀況可能就更多了，對不對？因為大家問它的問題，它的回答裡面真真假假，你可能已經真假莫辨了，那這些東西會更大量的出現在網路世界。

孔：對，那比如說假設我完全沒有惡意好了，我就想查詢比如說某一家餐廳好不好吃吧，假設，那ChatGPT基本上現在就是你問它什麼，它都會稀哩嘩啦的亂講一通嘛！

黃：它都會想辦法回答你。

孔：對，比如說我問某家餐廳好不好吃，它稀哩嘩啦講了一堆，假設我就信了吧，那這個跟事實當然可能是有出入的，那我可能會把這段文章拿去網路上流竄，傳給我的爸媽這一類的，那大家正常來講，不明究理地就這樣往外傳，搞不好一家餐廳的信譽就被我毀了，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那毀的是一家餐廳也就罷了，可能是個人、某個公眾人物，那可能是這個真真假假的。

黃：可能是一個政黨，可能是一個組織，可能是一個國家。

孔：對，那所以單講我們個人的話，當然是以後在網路看到的訊息，不管是LINE（通訊軟體）上面奇怪的訊息，或者是任何的論壇上的都要有個心理準備，那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人講的，就只是……人講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啦，但甚至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人講的。

黃：是ChatGPT 產生的。

孔：對，沒錯，比如說很多的論壇，一般比如說我們舉個例子，像討論電影的論壇，一般而言啦大家在上面問啊，大家覺得灌籃高手（動畫電影）怎麼樣啊，就開始有各種好雷啊（負面形容到了極點）、負雷啊，那我如果是電影公司，以前就是請工讀生寫嘛，以後的話呢就是請ChatGPT寫嘛，那ChatGPT我還可以下很多指令不是嘛，用各種不同的語氣描述啊，然後把劇情大綱簡要地告訴它，讓它生成個二百字，然後看起來就會更有血有肉的一則負評，那這樣子的話基本上就如果都沒有人在管，正常的論壇應該是以後就沒有人要用了，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上面大家都在……

黃：大家的意見到底是真人的意見？還是是ChatGPT大量生產出來的？

孔：對，像我記得大概差不多10年前這個爬蟲技術很普遍，網路爬蟲，所以我可以寫一個程式，去把這個一個論壇包括下面的推文、上面的文章的這個大家的意見，全部的文字全部都抓下來，然後我可以用一些包括斷詞的工具啊、語意辨識的工具啊，我就可以看大家overall（全面）地來說，這幾千篇文章大家到底覺得灌籃高手這個復刻版長得好看還是難看？那這個動作啊以後也當然也可以做，但到底可不可信？就真的是挺不可信的，因為上面可能有一大堆都是ChatGPT寫的。

黃：對，這個所謂網友的意見可能真的已經佔的比例就越來越低了，他可能是公關公司，不管是正面宣傳或負面的攻擊。

孔：對，那因為這件事情現在這樣做起來成本是非常之低，比如說我們這種普通的學校的普通的程式設計課，都有能力教學生寫程式串OpenAI（人工智慧研究實驗室）他們開放的這個ChatGPT的這個API（應用程式開發介面），所以你也不是說，像我們一般人假設不會寫程式，就是打開那個網頁問答、複製貼上、複製貼上，那這件事情完全是程式可以自動化的，所以我完全可以寫一個程式，看著某一個論壇，然後我也不要一天放個二千篇，一下就發現嘛，就一天放個五篇、十篇、十五篇，然後在各種奇怪的時間，然後我也不要三更半夜發，一下就被發現了，我就是要在那種正常人上班的時間發。

黃：也可以用不同的帳號，然後ChatGPT因為可以產生，你問它同一個問題，它可以產生各種不同的回答，所以看起來好像是不同人的意見，但其實都是來自某一個公關公司的操作。

孔：對，我可以每放八篇負評，就放二篇正評，然後再放一篇無關緊要的，那整個看起來就一定是越來越像真的啦，對啊，所以當然……

黃：就會讓認知操作好像變得更容易，帶風向這件事情更容易啊，然後所謂的網友的意見會變得更是……可能是更容易被操作。

孔：對，像以前大家會在網路上帶風向，一個議題出來搶先講。

黃：所謂的網軍。

孔：對，對，對，對，那這件事情如果都沒有人管，或是大家人們找不到合適的方式管，那可能這件事情真的以後也不用帶，因為根本就沒有人信，或者是你會帶到風向就只有一群什麼都信的人。

黃：如果是這樣還好呢！就是如果大家真的因此對於所謂的網友的意見都不信，可能還好一點，但萬一你信了，你這麼容易被帶風向的話，那真的未來還蠻可怕的，大家真實的意見，人的意見在哪裡？因為我們說尊重言論自由，但是如果那都是大量大規模的用AI工具生產出來，那其實是機器的意見，或是特定的人的，特定族群意見的時候，我們很難蒐集，或很難看到真正的民意在哪裡。

孔：對，那當然我也很難預測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啦，不過可能可以想像一下，比如說今天如果有一個類似像PTT（電子佈告欄）這種匿名論壇，基本上匿名論壇……

黃：我們大概都要懷疑它。

孔：不可信的程度一定是更高，假設，但現在這世界上還是有東西可以信，比如說像有一些這個朋友經常在LINE上面傳一些543（有的沒的）的，我就跟你說：「菠菜跟雞蛋不能一起吃啊，吃的話你就會怎樣怎樣……」這種訊息也沒有說一定都是假的，但如果這一則訊息，上面說：「榮總XX名醫說什麼的……」結果最後連個榮總名醫的臉書連結都沒有，或者是連一個新聞官網的連結都沒有，那幾乎百分之99.9一定就是假的，所以換句話說，假設我是榮總名醫，假設我真的做了一個研究發現菠菜跟雞蛋不能一起吃，我除了寫學術論文發表以外，我也可以在我的臉書上發一篇，那因為臉書本質上比較像具名的，至少我一個榮總名醫應該是具名的，大家應該看得出來這就是我的話，那我寫的那篇文章用我的名義發表出來，甚至不是臉書，假設我發在榮總的官網好了，這種訊息還是可以看的，所以說這麼悲觀也沒有，照理說素養是可以練的，對吧？我如果只信比如說官網有連結、有具名。

黃：消息來源變得更加重要，大家去確認說你這個訊息到底在哪裡看到的，那你要自己有溯源的能力，比如說他個人的官網，或是這個組織的官網，我們能夠回去看就變得更重要，那馬斯克他們這個一千三百名科學家，他的這個暫停AI研發的公開信還有提到，幾個問題我覺得非常有趣，包括他們除了提到這個作為政治宣傳跟謊言，已經讓AI工具變得更容易充斥假訊息之外，他們還有提到說，我們應該將所有的工作自動化，包括那些令人很有成就感的工作，只是明明有些人做的一些事情是很有成就感，可是現在要被AI取代了，我們應該這樣做嗎？甚至他們也在問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去開發最終可能超越我們人類，比人類更聰明，然後取代人類的這個AI工具，我們應該要冒著失去對文明控制的風險，這些問題您怎麼看？

孔：先講第一個比較簡單一點，就是那個成就感跟自動化這件事情，如果問題是這麼的一般性的話，那我的答案比較傾向「對！我們還是要開發」比如說古早的年代啊我很會騎馬，騎馬的技能比朋友好，可能就覺得很有成就感，就找了一份工作，比如說當馬車司機，就是馬伕，於是呢我就可以在大街小巷的載人，就是古代的計程車司機嘛，可能也很有成就感，但有一天汽車就發明了，那我就失業了，雖然我很可憐，但這是終究是會發生的事情，因為汽車先不談那個污染的部分的話，汽車確實比馬車有效率。

黃：對，讓人的這個移動的距離就突然拉遠很多，甚至飛機，對不對？

孔：對，沒錯，你看古代要是沒飛機，相隔兩地可能真的就一輩子再也不能見面，但沒有人會阻止飛機發生，所以成就感還有很多種別啦，比如說小弟我就是大學教授，專長之一就是挑學生寫錯字，學生寫那什麼鬼英文啊，一下子S、逗點那種，你在正式的文件或者是論文上終究是不能發生，所以我很擅長挑錯字，或者是挑寫得不好的地方，我也是很有成就感，那確實很花時間，所以這種事情如果真的有好的AI工具可以幫我先做掉百分之八、九十，我雖然很遺憾，但我還是得用。

黃：您的價值還有更多更重要的方面。

孔：對，雖然它剝奪了我一點成就感，但我還是得要用，所以我倒是覺得，我們就該開發就開發，該自動化就自動化，基本上一定每一個時代都會出現新的挑戰，新的發揮的空間，那新的科技會取代一些舊的，就會產出新的任務，這件事情上我個人是比較樂觀。

黃：是，那人類可能要去做一些比較不一樣的工作，比如說是ChatGPT這樣的AI工具的發明，讓坐在辦公桌、坐在電腦前的工作好像就被取代的可能性比較高，對不對？

孔：對，沒錯。

黃：就哪些工作容易被取代，哪些比較不容易。

孔：比如說啊這個傳統上大家都要做非常多的文書工作，在Word（文書處理軟體）、Excel、PowerPoint（投影片簡報軟體）上面做，老闆給你一份文件，叫你做成簡報五頁，或者是老闆給一份五頁的簡報叫你寫出一篇文章，或者是老闆給你一個本公司上個月的所有的這個銷售紀錄，叫我整理出什麼三個趨勢之類的來，誒！這東西如果讓AI做，至少先作出一個草稿來，顯然對大部分的人都是很有幫助的。

黃：節省很多時間，對不對？可以讓我們參考。

孔：像微軟前陣子才……前幾天才剛發表他那個Office Copilot（人工智慧助手），我還沒有試，但看起來很驚人。

黃：對，好像給它幾個字，它就可以作成簡報檔案做好。

孔：對，對，對，對，對，它的其中一個demo（樣本）是我就給你比如說就像剛剛講的上個月本公司的所有的銷售紀錄，以前的話，我們就做個樞紐分析表，看一下男生、女生啊買的這個習慣有沒有不太一樣啊，昨天、週末啊什麼的，現在可以直接跟它下指令，還不是跟它說幫我用男生女生做樞紐分析表，是幫我看看這裡面有什麼有趣的發現，來三個吧！

黃：可以給一個這麼簡單的指令。

孔：它就會來三個，我也是覺得蠻省的，但理論上這種事情以前確實是蠻routine（常規）的，就您想像假設我在一家公司上班，假設本公司是賣飲料的好了，甚麼COMEBUY、五十嵐這類的吧，那一定每個月、每個月大家就要看一下上個月的績效怎麼樣，出了新品就要看一下新品在南部、北部賣得如何，一定就會有一大堆同仁每天的工作，或者每個禮拜的工作就是檢查啊、弄啊、樞紐分析表啊、畫折線圖啊，那這個等級的事情當然現在已經很多程度都是被一些比如說Power BI（交互式數據可視化軟件產品）等等類型的工具有幫上很多忙，但我們還是期待更好的工具會讓大家的經歷不用花在整理資料、整理文書上，任何的公司裡都有一大堆人在忙這件事情，很辛苦啊，就算是大學教授，偶爾也要寫一大堆表單啊，所以如果我們不用做這種事情，理想上人的時間花在更有意義的地方還是比較好的。

黃：另外一個這個馬斯克他們提出來的問題呢，就我們是否該發展最終可能超越人類，比人類更聰明來取代人類的AI工具？對於他的提出這個提問，您的看法又是什麼？

孔：這個問題相當哲學性，因為現在就有點後悔小時候沒有認真學哲學，因為聰明啊、智慧啊都是看我們怎麼定義這件事情，對吧？比如說假設我請Google（瀏覽器）幫我搜文章，做得又快又好，那我假設請這個一個電腦程式幫我看哪一天的機票比較便宜，做得也比我好，好像我們不說它很有智慧，但是比如說ChatGPT，我問他問題，它回答我，這樣好像有智慧，好像沒智慧。

黃：對，包括這個AI到底要翻成人工智能還是人工智慧？到底什麼樣叫做智慧？這有非常多的討論，對不對？

孔：對，對，對，對，對，那哲學幫助我們比較知道自己在幹嘛。

黃：人之所以為人是什麼。

孔：對，對，對，對，對，那讓我們來假設大部分人都像我一樣沒有什麼哲學素養好了。

黃：您客氣了。

孔：那哲學其實對應到價值觀嘛，那所以假設我們來很粗暴地，或隨意地幫電腦定義一下什麼叫做有智慧好了，我自己覺得有智慧，大體上來說就是體現在它學過一些東西，然後在沒有其他資訊的情況下，它會作出一番推理，然後舉一反三，這個算是比較低層次的智慧啦，至於高層次的村裡的長老什麼的那個先不管，就是有智慧的話，它應該要在缺乏資訊的情況下可以做點推理，這個我覺得好像應該要……

黃：目前AI還做不到的。

孔：一半一半啦，大部分的情況下AI要有現在這個階段，就跟大家科普一下，古早的年代曾經有一陣子AI的開發是用推理的型式在做的，也就是人會去寫規則，說你看到紅燈要停那一類的，現在這年頭的AI比較像是資料驅動人，所以就是我也不跟你說紅燈要停，我也不跟你說這個哪一句話後面要接什麼字，就大量的資料讓你覺得紅燈的時候停下來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這樣，那這種事情在某些場合裡，如果是在A領域他有學過，那它A領域就表現得不錯，但是如果B領域呢現在沒有資料，它可能表現得就比較不好的話，假設是這樣子，那這個AI的智慧就比較有限一點。

黃：所以無論如何AI都必須要靠大量的人的資料給它，對不對？

孔：它也可以自行生成一些或是蠻多的，這個還不一定是人生成的，但它起碼要生成它自己要生成也要有一個規則去生成，大抵上來說現在還是人要去決定那個規則，才知道什麼樣生產出來的資料是比較合理的資料這樣。

黃：但是未來也不見得，AI不能做到人現在能做到的這些腦力的部分，對不對？因為現在AI的研發是用，生成式AI是比照人類的腦神經元的模式讓AI在運作，所以當它不斷擴大他的腦神經元的數量的時候，它真的是很可能有一天比人類更聰明，對不對？

孔：對，那我覺得如果我們暫時先不在意什麼叫做聰明或智慧的定義，它比人聰明，我覺得是很有可能的，至少在很多面向上應該是都會有發生，那這會不會不妥，我個人是覺得沒那麼不妥，就是如果有一天這件事情發生了，我覺得好像很合理，也是該發生，就像我用Excel一張表在那邊，樞紐分析表啪的一下做出來，我不會說：「可惡啊，你怎麼做這麼快啊。」我們就會用它來做接下來的事情，所以AI在很多事情上如果表現得比人好，甚至是人可以學習的對象，我覺得是可以接受的，那當然相對應的哪些場合可以用？哪些場合不能用？這個可以大家可以討論，所以有點像回到這封公開信，我相信仍會一直研發下去，但是哪些東西可以被商業化、市場化，被拿出來做成產品來給大家用？這個可能會管，比如說要是人類真的有天惶恐起來，大家說：「以後ChatGPT這個網站給我關掉，API給我關掉不准用，被發現我就宰了你」不是不可能嘛，這個是可以約束的，大家可以立法討論說這件事是不准用，當然我不是說支持啦，我是說這是可以的，因為研發一定是會一直研發下去，但人們可以挑我們覺得OK的東西拿出來給大家用，這比較可能啦，那接下來就是管理的事情了嘛，你看像COVID-19（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搞得我們那麼慘，不是有陰謀論說，這其實是實驗室做出來的，那原則上就是我們要管好實驗室嘛，你不能讓東西莫名奇妙地就流出來，但仍會繼續研發下去是沒有錯。

黃：那我們接下來想跟阿傑老師談一談，ChatGPT到底適合用在什麼樣的狀況？哪些狀況其實就不見得那麼適合？然後或者是在使用的時候，我們要提高警覺，我們先來談談ChatGPT最適合用在哪些狀況下？

孔：好啊，那大家可能都有對ChatGPT的原理有一點粗淺的認知，簡言之呢它就是在寫文章，你可以更理解它在創作，所以雖然用起來很像問答問答，很像聊天，但本質上它在創作，它利用網路上的或者是說他被得到了大量的文字資料，來模仿或者是說來想像任何的一句話後面接什麼字，理論上是最合適的，那這件事情呢，因為本來就沒有標準答案，所以它在生成文字的時候也是隨機的，所以大家可能有試過，或是您沒試過的話可以試一下，你一樣的問題一直問它。

黃：對，它每次都講不一樣的答案。

孔：其實它可以生成各種不同的答案，那基於它在創作，所以讓它創作沒有標準答案的東西基本上應該都是蠻合適的，那標準的範例有以下幾個，第一個，就是你給它一些基本關鍵字和一些簡單的概要，你請它擴寫你需要的內容，比如說假設今天我要寫一封公開信給我的學生們，跟大家說：「這個下禮拜要期中考了，那大家要留意一下我們考試的範圍是哪裡到哪裡，然後呢如果大家想要這個好好練習的話呢，已經有考古題怎樣怎樣，然後呢大家雖然考試很緊張，但不要緊張……」假設我要寫個像這樣子的一封信，以前當然就是自己就這樣打了嘛，現在的話，你可以把幾個關鍵字給ChatGPT說幫我寫一封信，信上要提醒我班上的學生如何如何，然後呢特別提醒他們的是考試時間、地點，如此這般，然後呢如果要複習的話就是那般，接下來我就可以開始做我的發揮了，我就希望它語氣怎麼樣，語氣柔和一點，然後儘量鼓勵大家，我就可以加類似這樣的關鍵字，基本上就很像我有一個小助理或是小秘書。

黃：你在交代它。

孔：我跟它講什麼，它就寫什麼，它就會啪的寫出一篇草稿來，可能只需要十五秒之類的吧，寫出草稿來了以後，我當然不用照單全收嘛，拿來看我哪裡需要改，哪裡我就改，那這個有很多好處、壞處，坦白說好像沒什麼壞處，第一個，就是它寫的文章通常挺OK，你要它寫五百字它就寫五百字，你要它寫三百字它就寫三百字，文章通常不會有很低級的那種文字錯誤，或者是標點錯誤，分段什麼的通常都挺OK的，所以改這個字通常很快，那你叫它註明這些事項幾乎不會漏掉，所以這基本上是……

黃：是一個很可靠的小助理。

孔：對，所以如果您在企業服務，這種寫信啊……

黃：我看網路上有人分享，就是寫說有員工因為公司預算要縮減，所以要裁減掉一個部門，然後寫……發一封溫暖的這個離職的……離職信、資遣員工的信給員工，寫得非常好，也會提醒說這個公司一定會用優於勞基法或是說比照勞基法的方式照顧大家的權益，就是文情並茂。

孔：對，這種事情是他擅長的，那擴寫是第一大類嘛，那濃縮就是第二大類，或是說摘要，比如說今天最常見的例子是你在公司上班，老闆丟給你五篇文章，叫你看懂了以後給他一個二百字的這個summary（摘要），那現在這個年頭完全就是應該叫ChatGPT做，你就把五篇文章貼上去，然後跟它說摘要二百字。

黃：可是就想到我們自己，比如說我們自己在念博士的過程中，其實讀論文是一個很重要的功課，對不對？所以常常必須，老師的作業常常就是你要讀這十篇英文原文的論文，然後寫三百字、五百字、一千字的心得或摘要，以後這種工作就是非常適合扔給ChatGPT。

孔：可以這麼說。

黃：對，但這同時其實我們就沒有真的去讀那些原文。

孔：對，對，對，對，所以這個要看都是一樣嘛，工具沒有好壞，看我們怎麼用，如果我只需要七十分左右的摘要，而且老闆馬上就要，那沒什麼好講的馬上就寫，我只是再過2分鐘就截止了，趕快寫，那這個是沒辦法，但我們現在至少現在這個階段，它寫出來的東西到底好不好？有沒有漏掉重要資訊？其實我還是可以去看，並且評估到底好不好？比如說我如果真的給它五篇文章或十篇論文，讓它摘要一千字，假設它做到了，我其實可以跟它說：「某個觀點你漏掉了。」或者是雖然某個觀點，或某個學說在這十篇文章裡沒有明確提到，但請你把這個觀點跟這些你的摘要再融合一下，這類的事情是可以做的。

黃：而且很好用的是就是我們有時候是讀完了十篇之後發現那裡面有五篇真的不值得花這麼多時間看，對不對？那我們可以把那個先扔給ChatGPT這篇，然後我去看二百字摘要覺得這篇研究真的很有趣，我再去花時間從頭到尾把它看完。

孔：對，對，這個我覺得也是合理的用法，就是想像假設我是一個比較忙碌的人，然後這裡有十篇文章，我也很想精讀但沒辦法，以前的話如果我沒有助手，我就先略讀一下，或者是每一篇文章它如果有摘要，我就看摘要，啊這篇文章好像無關刪掉，那如果我有小助手，就請小助手看一下，小助手如果這個相對來說是ChatGPT的話，那也OK，就請ChatGPT試著讀完幫每一篇做摘要，那我看著每一篇的摘要來決定，我要看這五篇，那看這五篇是我自己看，還是叫它再摘要一次。

黃：因為每個人都有主管職的這個好處，等於我隨時都有一個秘書、助理待在身邊，它會幫我先整理我要的資訊，然後我再決定我要不要花時間在哪裡。

孔：對，所以第一種是擴寫，第二種是濃縮，第三種是改寫，改寫也很多種，你本來假設有一封比如說前輩留下來的某一封信，這封信就是你跟供應商要吵架的時候的什麼什麼的寫法，現在你又想要來照抄，但是現在假設你知道這供應商假設比較大咖好了，所以你想要寫的語氣更柔和一點，那你就把封信貼給ChatGPT說把語氣變柔和一點，這種事情它是做得到的，反過來說語氣變強硬它也做得到，加入某些事實它也做得到，簡言之就是各種意義上的改寫，甚至換語言嘛，所以把一篇中文的文章叫它翻成英文，這個通常都翻得很不錯，英翻中大致上也還OK，那別的語言我就不熟，所以你叫它翻日文它也翻得出來，叫它翻德文它也翻得出來。

黃：對，翻譯也是一個非常好用的工具。

孔：因為我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翻，恐怕是有可能翻得比較好，但是我沒那個時間，請它翻一版出來，然後我再修一下，通常對……如果你只需要八、九十分左右的翻譯成效，那應該是很OK。

黃：是，我們甚至可以結合您剛說這幾種功能，對不對？其實實務上也蠻多朋友在做，就是扔一篇英文的學術論文給它，跟它說給我一個五百字的中文摘要，它很快就可以做得到。

孔：所以這些是它很適合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創作，文字型的創作。

黃：所以ChatGPT 很適合用在寫文案這個濃縮、摘要精華以及擴寫、改寫，那其實如果對於這個虛構的小說，其實就更適合了，對不對？

孔：對，那這也是一種創作，不過現階段的話，大家如果用過或者是您去用用看，大概也有體驗，大部份的時候，它寫出來的文章都有一個很獨特的匠氣，就是它有個pattern（形式）。

黃：因為它也是學人家已經創作過的作品。

孔：所以其實看久了還挺看得出來，或是你會很自然地懷疑這是ChatGPT寫的，它這個很像我小時候，書店裡會賣一些書，其實你看得出來那本書是日文翻譯過來的，因為日文翻譯過來的書就會有一種語氣。

黃：語句，有一種語法。

孔：對，那現在這年頭的話，ChatGPT寫的文字大致上它如果沒有人改過，基本上看得出來。

黃：都有一個公式，對不對？不過有一些小說，暢銷小說，比如說這種羅曼史小說，總裁系列本來好像也就是這樣子，每一本其實公式都滿像的，那這種工作以後很容易被AI取代了。

孔：對，就比如說偉大的諾貝爾文學獎的小說們，通常都挺清新脫俗的，脫俗應該是說跟一般人的作品是不一樣的，對吧？這種東西我相信短期之內AI寫不出來，AI的東西它套pattern的能力比人強很多，但是unique（獨特的）的創作AI至少通常啦，它是比較沒有那麼容易做到。

黃：是，我自己身邊有一些作家朋友已經開始用ChatGPT來作為小說的各種可能性的嘗試，就是變成給它們靈感，我給了它一段故事，看它會怎麼接。

孔：那所以比如說啊，前幾天我另一個班上期中考，考得大家也就是考得亂七八糟的，就考得不太好啦，那我就想說寫一封信，我要來鼓勵大家一下，我後來想一想，這封信我就從頭到尾都自己寫了，顯然寫出來的語氣啊，那個假設有溫暖度指數好了，應該比ChatGPT寫得稍微好一點，意思是說學生如果看到我用ChatGPT寫一封鼓勵人的信，其實就沒有什麼鼓勵效果嘛，感覺這個老師就只想要應付一下而已，但現在這個階段還沒有辦法讓ChatGPT輕易的生成一個跳脫它pattern的這種文案，所以如果您真的需要unique的文案，那這個時候人會需要自己寫。

黃：對，但你可以參考ChatGPT的一些範本。

孔：沒錯，對，或是像您剛剛提到，假設我今天在創作，那反過來說我個人的思路其實也是很侷限，這個時候呢有一些人會跟編輯討論啊，或跟朋友討論啊，可能會有新的靈感，那跟ChatGPT當然也可以討論，簡言之它生成什麼東西，你判斷要不要拿來用，這個判斷力會讓我們的這個用起來會更順暢。

黃：所以阿傑老師跟我們分享了一些ChatGPT很適合做的事情，那有什麼事情是它其實不太擅長的，我們儘量就不要這麼依賴它，或是使用的時候要提高警覺的？

孔：現在這個階段啊，它對於回答這種事實型的答案還不算擅長，因為就如前面有提到的，它這個原理本質上是創作，它其實不是查詢再……再摘要，我不知道下一代或下下一代會不會變成查詢後摘要。

黃：這個本質上是一種創作，這一點可不可以跟大家說明一下？

孔：就比如說假設你問它：「孔令傑是誰？」它霹哩啪啦就寫了一篇文章，有極高的機率它會寫得亂七八糟，根本就沒這回事。

黃：可是它就是用它2021年6月之前在網路上收集到的所有資料，然後來生成它的內容，它怎麼決定哪些資料是它要呈現給你，作為回答你問題的答案？

孔：雖然號稱是2021年前的一堆文章，但就如大家所知的，你問它誰是……不要孔令傑好了，你問它誰是孫中山吧？它其實不是去資料庫裡查出孫中山的資訊再摘要給你，它是根據他作為一個語言模型，它呢自行的霹哩啪啦亂寫一篇文章，所以它可能會跟你說孫中山是臺大資工系教授怎樣如何，他的專長是什麼圖靈測試什之類的，就是完全就是亂寫。

黃：為什麼會這樣？

孔：因為它這個機制本身就不是查詢，它這個機制本身就是創作，那比如說今天如果你問它世界最高的山是哪一座山，然後句點，它呢就會問它自己，這句話如果要往下接，怎麼樣接是最常見的，它在它的語料庫裡，就是世界上的許多文章，許多文章可能就是世界上最高的山是喜馬拉雅山，它就有一定的機率會接觸喜馬拉雅山這個東西，但您多試幾次啊，它可能會講，你問它世界上最高的山是哪一座山問號，底下它跟你接A喜馬拉雅山、B阿爾卑斯山、D什麼什麼的，因為世界上也有很多的語料其實是地理課的選擇題嘛，所以它其實真的不知道它在寫什麼，它就是用一種生成的方式。

黃：機率最高的方式來猜測你想要它接龍接什麼。

孔：所以它的接龍的也只是語氣和文字上的合理性而已，並不是事實上的合理性，它其實就根本就沒有去查哪一座山最高，或者是孫中山到底是誰？所以它就會擅自地寫出一篇文意上和句法上都非常合理的文字，但是跟事實可能沒有任何關係。

黃：這就像我們說它會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孔：對，現況的確是這樣。

黃：你會以為它好像「哇！講得頭頭是道」，但它其實沒有什麼根據。

孔：然後現在這個階段，它生成的文字基本上也幾乎在網路上是找不到一模一樣的文字，表示它真的是創作這樣，那所以你讓它回答事實型的有答案的東西呢，有高機率是答錯的。

黃：有標準答案的事情。

孔：對，那包括您請它算數學，高機率會答錯，請它寫程式，高機率會寫出一個像對又不像對的東西這樣子，那當然這件事情是有解決方案的，就是因爲有標準答案的東西，理論上不應該用創作的方式來回答，應該要用推論的，搜尋或推論的方式，比如數學可以推論，事實可以查詢，所以很快，現在其實就有，那當然以後一定也會有啦，就是ChatGPT可能會作為跟您溝通的媒介，你講什麼怪裡怪氣的話，用什麼文法它都聽得懂，它再去串接其他的推理型或是查核型的這種工具，然後把正確的數學答案、正確的數學推算的過程，或者是正確的知識，用合適的語法呈現在您面前。

黃：或者你就要給它更明確的，對不對？假設你今天查一個跟臺大相關的資訊，您可能是不是可以限縮他說：「請你到臺灣大學的網站上去確認一下，下個學期有哪些老師有開跟AI相關的課程？」如果這樣的指令，是不是它就比較可以？

孔：現階段它是不行，因為如大家所知它還在創作，但我相信下一版，或者是比如說Bing（網路搜尋引擎）啊，Bing不是號稱要整合ChatGPT，Bing基本上有在做，只是還沒有很完美。

黃：是，就微軟它已經研發了Bing這樣的搜尋引擎，結合搜尋引擎及ChatGPT的。

孔：對，那這個等級的事情，我相信三、五年之內應該會做到相當好，所以三、五年之後，大家如果您三、五年之後還在聽我們這個節目的話，三、五年之後很可能事實型的問題就都可以安心問它了。

黃：但目前是不是不能太相信它給的答案，對不對？

孔：對。

黃：然後重點是事實型的就不要問它了。

孔：對，現階段是這樣。

黃：那還有哪些是它的現在的限制？

孔：還有一個就是剛剛講到的一般性跟獨特性吧，就是你要請它做出很獨特的東西不容易，它做出一般性的東西比較容易，那這個當然可以透過你這個精巧的問法，可以一定程度上讓它獨特化，但通常還不如你自己稀哩嘩啦的寫一篇，所以現在這個階段啊，如果希望你的文字可以感動人，讓它幫你寫的成功率稍微沒有那麼高，大概是這個感覺。

黃：那面對這個ChatGPT 的這個浪潮，教學上要怎麼因應？很多家長、很多老師也都在想說那怎麼辦？我們要怎麼來教小孩？我們來教下一代，不一定是小孩，甚至您在大學裡面，我想您在臺大應該學生們跟老師們也都很焦慮，或者是說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接下來要怎麼面對ChatGPT？

孔：對，這個學生們好像沒有很焦慮啦。

黃：學生就趕快希望老師先不要瞭解這些工具，先趕快拿來寫作業，對不對？

孔：對，那當然現況是這樣，大部分的老師們就算他沒用過，他也知道這工具是存在的，他大概也都知道最粗淺的你知道它可以問答，所以呢老師們一定會怕學生們作業不寫的就去問答，那慢慢慢慢地老師們會知道它現在可以創作，它現在不能回答這個正確答案的問題，那大家就開始有一點……但我覺得首先第一個還是心態上，臺大其實討論過，那我雖然沒有跟臺大的二千多位老師都聊過，但聊過的基本上意見都是一致的，就是精神上是要傾向開放和擁抱，因為你擋不了嘛！

黃：沒錯！

孔：所以你不會禁學生用Google，你禁的是他Google完了以後複製貼上。

黃：照抄。

孔：對，他如果Google五篇、十篇，濃縮成自己的話，那很OK，ChatGPT邏輯上也是一樣，如果學生問它完了以後照抄，也不查對不對，也不管行不行就照抄，那他被扣分活該嘛，但如果他問了，甚至是多問了幾次，然後把東西弄成一個好的合適的，那以後他的世界他就是要這樣子工作、做研究，那現在當然就是鼓勵他們去做這種事情。

黃：對，所以需要家長跟老師的態度就是應該要教會或引導學生正確地使用ChatGPT這樣的AI工具，對不對？那這些原則是什麼？那到底要怎麼教？

孔：正確地使用大概至少有兩個面向，一個是這個技術上就是如何使用？另一個就是心態上就是什麼場合可以用？什麼場合不能用？用的時候什麼注意事項？先講後者吧！首先呢第一個不能剽竊，不能不是自己的假裝成自己的，以前的年代就是你不能複製貼上不引用嘛，現在的話，一般的官方指引，包括我們臺大公佈的官方指引也是一樣的，如果我的課要請學生做任何事情，我應該要跟學生說你可以去用ChatGPT，但是如果你用他得到了某一段話，你要引用，甚至你微改了以後引用，你應該要註明這是你用ChatGPT寫出來的。

黃：是，要標示清楚。

孔：對，這個我覺得有很多意義，第一個就是對老師來說，我可以比較好一點的評估學生的能力，假設學生都引用但都不講，我可能會以為學生都很爛或都很好，那我的教學沒有辦法跟著做調整，第二個就是學生有一點，讓幫助大家都養成一種負責任的態度，就是我的就說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要說是我的，所以有的時候是責任才知道誰負，有的時候則是我知道我還有需要加強的地方。

黃：其實這個是就是引註或標註消息來源，這本來就很重要對不對？我們傳統寫論文也是要求說，你從哪一本書上得來的idea（想法）、概念，你要引註嘛。

孔：對，對，對，那只是現在這年頭貌似這件事情更需要強調，因為以前他不引註，如果我有去查是查得正確的。

黃：查得到一模一樣的。

孔：對，那現在這個階段還比較像勸導或者是鼓勵啦，他如果真的不引註，我就只能用蛛絲馬跡亂猜了，那意義不大，所以現在這個比較像是態度的養成這樣子。

黃：對，所以開放使用，但你要標註你這段文字是來自ChatGPT的內容。

孔：那另一塊是技巧上的，就是如何能夠利用ChatGPT這個工具達到更好的效果，這個呢就很像以前我們也會教說，學生們如果比如說學寫程式，他要怎麼樣善用網路論壇，善用Google上面的資訊幫他寫，這個你不教初學者還真的不會，那其他很多領域也是一樣，像比如說新聞、法律、教育啊這些領域，不教學生如何做文獻回顧、文獻搜尋，他真的也是亂搞一通。

黃：對，要教一些方法論、研究方法。

孔：所以這方面應該一定是有辦法可以教的。

黃：您怎麼教？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

孔：我講幾個我自己做過，但我不保證這一定就很好，只是大家就各種試試看嘛，第一個就是你出題目，我出過幾個題目，出題目的時候直接跟他說：「來，現在任務是長這個樣子，底下就開始step（步驟）1、2、3，step1就說你把題目貼去ChatGPT問問看他，看他打什麼你就給我寫下來，五分。」他覺得那開心啦這五分只要複製貼上就有了，然後Step2，評論一下你剛剛step1貼的那個答案。

黃：就評論ChatGPT得到的內容。

孔：對，合理不合理？有沒有哪裡合理，哪裡不合理？這個就很困難了，不無可能A學生貼出來的剛好就是整個都是對的，那他底下就應該要寫說都是對的，B學生搞不好ChatGPT忽然發瘋寫一大堆亂七八糟的，B學生就應該要挑出裡面錯誤，所以當然會造成老師跟助教比較辛苦，但總之這個是可以，學生可以操作，老師助教可以批改的。

黃：這個是一個訓練學生的思考的方式。

孔：一是讓學生知道有工具在那邊，他用個幾次，他自己遇到其他問題，他可以去用，二是也是讓學生知道，這個不一定會出正確答案，那當然我出這個題目的時候，我基本上題目會有一點複雜度，所以大部分的時候，出來應該都有些錯，然後再請學生在裡面挑錯，那所以讓學生也知道這東西不是完全可靠的，那這個時候問題就來了，學生用什麼能力去評論這東西好不好，相當於是他其實就是要學會這個學科教的東西，不然他就無從評論他講得到底對還是錯，hopefully（滿懷希望地）這樣也是引導讓學生知道這個基本功有一定的需求，知識是有用的，才能夠正確地駕馭這個工具。

黃：而且可能更有趣喔，比傳統出一個作業更有趣，因為有點像大家來找碴，看看哪裡有錯？然後你怎麼糾正他。

孔：對，對，對，所以同類型的題目出過第二類，就是我直接說老師去ChatGPT問了這個問題，然後呢ChatGPT給我這個答案，就一大段可能五百個英文字，然後直接題目，當然我看了一眼真的也是各種錯，但有得很隱晦，所以就跟學生說來這題的任務就是一樣，你就評論這一段，那這個可能對部分老師來說比較容易操作一點，因為這一題比較像是對您來說有標準答案的，這一段話到底哪幾個環節是錯的，哪幾個邏輯兜不上，老師跟助教可能比較好批改一點，那對學生來說是一個好的練習，再加上這個有點跳脫以前我們的能力範圍，因為你要我一個……假設我懂很多好了，你要我故意寫一篇錯的文章還不是這麼容易啊，那然後普通學生你找他來叫他寫，一定就是滿地都是錯嘛，他也沒辦法搞得很像真的，ChatGPT就很厲害，明明是錯的東西講得很像對的，所以特別適合拿來給學生做這種思考，然後這check（考核）他的這個理解、這種練習。

黃：就是如果學生不知道怎麼寫，他可以參考臺灣事實查核中心的查核報告。

孔：沒錯。

黃：我們在做這個可疑訊息的事實查核的時候也是這樣嘛。

孔：有一定的流程和格式。

黃：對，我們就是要從一大篇的這個真真假假的訊息裡面列出爭議點是什麼，哪些是跟事實有關的，然後一步一步去查證，也是類似的方式。

孔：對，那最後還有一種，那這個也是我網路上看來的，就是許多老師都在網路上分享，他們怎麼樣出題目或是教學生用這個，今天假設我有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就是寫一篇什麼什麼文章，比如說一篇一千字左右的論文，評論某件事情這樣子，那我呢也一樣在題目裡面就直接說，你去問ChatGPT，你要問至少五次，你要貼你這五次的題目以及這五次他的回答，然後呢我們會……然後你要告訴我，你覺得這五次的哪一次它答得是最好的，然後你用它來給我們評分，那這個對學生來說，學生也不是笨蛋，他不可能五次都貼一模一樣的問題，通常學生會先四平八穩地先貼第一次，出來的答案就有點要死不活的，學生就會開始改他的敘述，然後這個時候看老師要不要做一個正確示範，例如老師可以在課堂上做一次示範，比如先問啦我隨便講：「請問孫中山是誰？」霹哩啪啦寫一個亂七八糟，然後我就告訴學生說不要問它事實、看法，不然開始問「你用三民主義有哪些優點、缺點」，假設是這樣，那開始就一堆論點，然後我就開始說啦，我就開始帶學生說，我們就看了一篇，發現他雖然講得不錯，但可能觀點有點老舊，那就請加入一些什麼加上一個2021年以後的例子來什麼什麼，所以基本上每個學科有它自己有趣的地方，或者是有它特定的地方，所以老師可以在課堂上展示他如何跟ChatGPT互動，那當然老師自己通通都要先練習，那你示範過了以後再讓學生在作業裡面這麼做，我覺得對引導學生好好地使用應該是有幫助的。

黃：怎麼樣循序漸進跟AI溝通，這也很重要，對不對？

孔：對啊，那我覺得心態上大家還是應該最終都是會去擁抱這種新工具啦。

黃：不擁抱它也沒用，我們也不可能抗拒它，對不對？因為它就已經實際在我們周遭發生，如果你不擁抱它，那你就是被比你會用ChatGPT的人取代掉了。

孔：對，沒錯，那學生們其實年輕人普遍來說對新工具、新科技的掌握度會比我們這種老年人高得多啊，所以其實你不教他，他自己也會跑去用，搞不好還用得亂七八糟的，那你不約束，他就真的會都用那個，然後就不好好顧他的基本功，這個是普通老師最擔心的，像確實大家都同意，如果你想要好好地學會寫論文，文獻回顧是重要的，文獻回顧就是真的要看文章寫摘要，所以以前我帶研究生也會說：「你們每個禮拜看一篇論文寫摘要給我看。」我看他的摘要，大概也知道這個人到底讀懂了沒有啊，是不是唬爛我的啊，是不是根本就是急就章啊什麼的，那以後如果真的ChatGPT可以幫你寫摘要，學生真的一忙啊一懶啊什麼的應付一下，他真的交出這個來，對他來說當然是有很大的傷害，所以這個情況下大家要先溝通，為什麼我要阻止你使用ChatGPT交差，以及我如果允許你去用ChatGPT，你還要自己做點什麼來達到下一個時代你該做的文獻回顧，這個我覺得也是……雖然心裡也挺抗拒的，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就是讓學生知道：一，為什麼不能只用它？二，為什麼不能不用它？三，要用的話，那人還應該要幹點什麼？以及為了要把這件事情做好，我還需要掌握什麼樣的知識技能？大概往這幾個方向去，我相信老師們其實都很有經驗，那在對這個科技稍微不要那麼排斥的話，應該都還是可以設計出不錯的教材、教案，或者是跟研究生或者大學生互動的方式。

黃：是，這真的給家長跟老師都非常好的參考，那面對這個AI工具啊，就是真的已經在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能被應用的狀況下，我們該怎麼辦？

孔：首先當然大家這個問題都沒有答案啊，因為比如說我小時候也學過珠心算，那顯然長大了是用不太到，但20年前很難預測到說，很快就用不到，感覺還可以用個20年，「誒！沒有3、5年之後就用不太到了」，不過在這個情況下，現在這個階段到底什麼東西以後會用不到，其實我們是很難預測的，比如說程式設計吧！感覺是一個多麼有用的技能，但初階的程式設計應該很快電腦就可以做，那中階以上電腦可能不行，但哪條線叫低、初階、中階，這個就沒有答案。

黃：是，而且我們也沒辦法，很難預測AI到底會發展到什麼程度。

孔：對，所以如果說是一個人啦，他還能做什麼事是保證有用的，我想到了有以下幾個啦：一，就是要保持那個開放和那個叫什麼……積極學習的心，就是心理要有心理有數，這個古老的美好時代已經過了，畢業以後可以套同一套技能吃30年到退休的時代已經過了，現在就是沒辦法，你不管做哪一行的，你隨時就是要學新東西，這是沒辦法的事，心裡要接受這件事情，就像我心裡要接受這個現在的大學跟30年前大學當然有很多生態上的不一樣，老是緬懷過去是沒有辦法活下去了這樣，所以第一個就是心態上要理解和欣然接受，每年每年每年每年會有新東西，新東西出來要學，這第一個，這是人該做的事情，第二個就是那好，該學的就是要有辦法學嘛，那坦白說我個人對這件事，有一些人擔心他學不會怎麼辦？我倒是不擔心，因為一個東西會嚴重到你非學不可，它一定已經蠻好用的。

黃：對，一定要夠好用才能夠大家都會用。

孔：對，就像ChatGPT 它如果網頁版沒有出來，它如果一定要寫程式才能串API，你身邊就不會這麼多人在討論ChatGPT，所以它一定是好用到一個程度，大家再稍微瞭解原理之後，都可以學著用，那個東西呢應該還是學得會的。

黃：是，同樣的這個繪圖工具、AI工具Midjourney（人工智慧程式，可根據文字生成圖像）很紅喔，但是你要畫一張你心目中的畫，其實現在還要給它非常多的咒語，我就在想應該很快會有AI工具出來，讓你下很簡單的指令就可以畫出你真的想要畫出的東西。

孔：對，對，對，對，對，這個應該也是肯定會有的，那所以我覺得心態上剛講的，第一個就是要強迫自己理解要去學，第二個就是也不要太惶恐，東西如果還很難學，就不會對你的生活造成天翻地覆的影響，通常，那需要你學的、一定要去學的，應該是已經蠻普遍的了，那這樣當然OK。

黃：所以它一定會越來越好用。

孔：對，那我剛剛的那個第二個心態，比較像是講for everybody的，每個人大概都是這樣，但如果您想要拔尖（出眾），想要走在時代的浪潮啊……

黃：要比別人更搶得先機。

孔：對，那就沒什麼好講，你就是要比別人更早學，任何東西看起來好像會紅，你就猜一些東西會紅。

黃：是啊，像現在第一批學會用ChatGPT，還有Midjourney這樣AI工具的人，現在都已經在大量的開課了，這也變成他的商機，對不對？他來教大家怎麼運用這些工具。

孔：區塊鏈剛出來的時候，大家先觀望一陣嘛，有人就會跑去試試看，「誒！發了一筆財」，那也是他的，誰叫他比較有眼光嘛。

黃：他比較有好奇心，比較樂於學習。

孔：所以這個我覺得大概就是如果你想要拔尖，那在東西才剛萌芽的階段，就投資你的時間，那這個也是應該的啦，最後一個就是軟實力會比以前更重要，我覺得是這樣，軟實力包含人格特質什麼不服輸啊、耐性啊這類的，也包含跟人際之間的，人際關係交流、表達、互助合作的精神等等各式各樣的。

黃：溝通的能力。

孔：對，因為一定程度上我活得越像機器越容易被機器取代嘛，我如果只會處理routine的事情，只會聽命令做事，然後我不會跟人合作，我沒辦法表達自己的情感，那當然就比較容易被取代啦，比如說表達這件事情好了，有辦法把事實用很精確的方式表達出來是一種技能，很不錯也很有用，但這個東西可能有一天AI可以取代，或者是幫上忙，那相對之下呢，好好地把自己心裡想的話表達出來，跟媽媽說什麼我愛你啊，跟老婆或者是先生說什麼什麼啊，或者是比如說誠懇地抱怨你不喜歡他的那個部分，這個其實很困難，而且我們大部分人都沒有這個技能，但如果有，那肯定就有些時候就派上用場，所以各種人心裡的這種，或者是什麼感情、溫暖、軟實力啊，坦白說是一定會更有用。

黃：就我們不用再這麼大量的做很多記憶性的工作，去背誦很多東西，填鴨式教育，因為現在再怎麼樣填鴨都比不上ChatGPT，它的記憶力一定比我們好，那我們就要去發展其他的，更多思考那人到底那個價值在哪裡？人之所以為人的本質是什麼？那在學生呢？學生他可能也就不用再花這麼多的功夫去背大量的資料，歷史、年份、人名，可能可以有更多時間去發展其他有趣的，生活上有趣的事情，社團活動、自己的興趣嗜好，是不是這樣？

孔：對，所以理想上啊，像我們小時候唸歷史、地理，大部分的老師請我們背，少部分的老師會強調歷史事件之間的因果關係、地理環境，跟歷史事件之類、文化等等，想要瞭解原理嘛，那以前啊為什麼都叫大家背，因為沒辦法以前老師少，人多，實在是改不完啊，那就大家就考是非、選擇，理想的教育環境下，這件事情慢慢地就不是那麼多是非、選擇，應該大家來考申論題，我來論述一番，看看我對這件事情有什麼見解，老師給我feedback（反饋），這才是理想社會。

黃：對，我們以前花好多時間在What，對不對？去背那些年份、人名、地點，那以後會花更多時間應該在想那個Why跟How，對不對？

孔：對，所以那現在回到現在這個時代，應該也是一樣，就是不需要記，記憶性的東西當然就不用記了，操作性的東西當然也是盡可能地不要費時間去把它練到很熟，像以前小時候啊就是你程式打得很快，或者是數學算得很快，這種比較操作性的佔一些優勢，這個優勢……這種類型的優勢會慢慢地下降了，譬如說大家現在都可以感受到，以前會解問題很猛，現在的話是會問問題很猛，所以不同的時期當然有不同的要去掌握的技能，那操作型的、知識型、記憶型的通常看起來應該比較不值得你花很多功夫。

黃：您說的操作型是指那些解題、解數學啦，什麼寫程式啦，但是用手操作是沒有辦法被取代的。

孔：對，那這個剛剛講的操作型啊，不表示你學的時候不應該學，比如說微積分好了，電腦也會解微積分，我們為什麼還要練習解微積分？是為了學習它底下的道理，那你動手做過才知道道理是什麼。

黃：對，這其實也是另一個問題，當很多初階的工作已經被大量AI取代的時候，人沒有這個初階工作的累積，怎麼樣到更深一層的思考？這個又是一個挑戰。

孔：對，那這個我也沒有答案，但比如說假設我開一家公司，比如說律師事務所好了，我當然需要大牌律師或是資深律師處理一些現在AI還搞不定的事情，但是初階律師他要查法條啊，寫訴狀啊什麼的，他們感覺上就挺緊張的。

黃：對，我自己也是法律系畢業，我自己很快一接觸AI，我就覺得這工作還蠻多會被AI取代的部分，因為如果你只是寫一般的訴狀，你就是瞭解法條，瞭解歷來的判決、判例、大法官解釋，AI一定記得比你清楚，但還好現在出庭、開庭的時候。

孔：還要有人。

黃：還是有人，AI沒辦法開庭。

孔：對，那所以假設我是律師事務所，我可以有至少兩條路線，一是這個初階的人我就不聘了，AI就幫我做了吧，那我當然就要承擔一個後果，就是有一天，我可能會青黃不接，那再看我覺得我是要怎麼辦。

黃：因為大律師也是從小律師慢慢養成的。

孔：對，所以那我終究需要中級、高級律師，那我可能是用一種培育人才的心態在聘這些小律師或是初階律師，我也知道他們做的事情AI可以做，但我的目標是培育，所以那我現在就要聘這種人，精神上我覺得應該有一點遠見的公司，還是會這麼做才對。資訊、資管也有一點像，根據指令把程式好好地寫出來，系統讓它會動或是穩定，這個呢都不跟人交談的工作，感覺AI取代你也是遲早的啦，或者讓你這種人力需求大幅減少，應該是一定的，那至於確認委託方，就比如說我們是資管嘛，通常是公司裡的IT（資訊科技）啊，什麼會計部門、財務部門、生產部門，他們到底需要什麼？這個能力那就很重要，那像比如說各行各業其實都是這樣子，初階的人力那種不用跟人交談，只要接收指令做routine工作的，一定會越來越……這種工作會愈來愈少，但我是也挺樂觀地啦，那就表示這個地方不需要再吃掉這麼多人力。

黃：是，人就可以去做更多AI做不到的事情，他可能更有趣。

孔：對，那是什麼？當然每個人得要自己去找，然後我們大家可能在從政府的角度，或者是社會的角度，我們要當老師的就是去引導大家做這種事情，那政府啊、監管單位啊就是想辦法讓這個AI不要變成大怪獸啊等等，但終究每一個人還是要去觀察自己熟悉的那個領域，然後去瞭解哪些東西比較……自己要思考啦，哪些東西比較不是AI馬上會取代的，大概是這個樣子。

黃：好，謝謝阿傑老師今天的分享，謝謝！

孔：謝謝，謝謝大家！（校對：李建甫｜更新：2023/0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