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事實查核工作坊/台北場】報導一:Google × Open Data|善用網路工具反制不實資訊

【2019事實查核工作坊/台北場】報導一:Google × Open Data|善用網路工具反制不實資訊

記者劉雨婷/報導

只要輕輕一點,任何人都可在入口網站與搜尋引擎上找到想要的資訊,也可在網路平台轉傳覺得重要的消息。然而,網路上每分每秒產生的訊息內容,其真偽與背後意圖卻難以被看穿,使得不實資訊防不勝防。

為了對抗不實資訊,了解個人可以如何進行事實查證,優質新聞發展協會與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在7月20、21日的「2019事實查核與調查報導工作坊」台北場活動中,分別邀請到Google台灣政府事務及公共政策資深協理陳幼臻(Anita Chen),以及開放知識基金會台灣代表徐子涵,分享網路平台是如何應對,網路上又有甚麼工具可幫助我們查核與反制。

了解網路不實資訊的情況

「網路上輿論和訊息概況到底是如何分布的?」

曾經擔任蕃薯藤首頁製作人的徐子涵分享,早在2002年左右,他每天就需和十幾個人一同過濾入口網站上兩千多則的網路新聞,剔除偽造不實的內容。而如今網友接收新聞的方式,已從入口網站改到資訊量更多的新聞聚合網站,例如Google News,令人好奇其內容排序與分布情況。有位日本工程師因而開發了「Newsmap」工具,它可即時蒐集Google News的新聞,並以新聞類別與面積大小,在網頁上呈現目前某種語言新聞的熱度分布。


圖1:Newsmap以顏色區分不同種類的新聞,以面積大小表示熱度排名,下方可切換成不同語言,幫助人們了解不同地區的新聞情況。此為2019年8月4日的擷圖。

由此工具來看台灣地區Google News的新聞概況,他分析在2004年時,熱搜新聞大多仍是可信正確的,但在2019年的現在,卻充斥難以判斷重點和真偽的國內新聞,其他類別的新聞有時也會出現無關莫名的新聞,不實資訊的滲透由此可見一般。

然而,不實資訊不會無緣無故產生。徐子涵在參考許多國外用來探討不實資訊的框架與模型後,繪製了國內不實訊息影像力利益攸關者一圖,認為可以用四種象限來討論不實資訊背後可能的意圖:「國家級境外勢力」、「商業影響勢力」、「純粹尋租勢力」、「草根型態勢力」。


圖2:徐子涵用縱軸表示影響力集中與否,橫軸表示兩項製造不實訊息最可能的成因,以此之間產生的四象限來解釋不實資訊背後可能的意圖/來源:DDD Doctor

他首先解釋,「國家級境外勢力」的操作目前只有俄羅斯被明確指認,也是讓部分人認為資訊安全應被視為國家安全的原因。而「商業影響勢力」,泛指以公司型態來經營網站和內容的公關及廣告公司,輿情分析師、網路智庫、Youtuber工作室、小編團隊、以及公司型態經營的內容農場也含括在內。

與之相同是經濟利益導向、但以個人身分經營的是「純粹尋租勢力」,透過在網路上寫文章衝點閱率,賺取文章旁附帶的廣告流量費用,月薪可能可以買一支不錯的蘋果手機。但是,在台灣影響力最大的一群,其實是「草根型態勢力」,他們以政治立場作為親疏分別,可能會自稱是誰的粉絲。由於四族群動機不同,彼此又常互有指揮關係,要找到充足的證據指認源頭很困難,但他認為在事實查核的工作上,「了解訊息從何出來,才知道澄清要用多少力度反擊。」

徐子涵也根據自己的觀察,推敲並繪製目前國內不實訊息的來源和生命周期。現今網路資訊傳播雖迅速,訊息的生命週期卻不一定比傳統大眾媒體來得長,故他建議事實查核的資訊仍應以公告在網站澄清為主。他也進一步點出國內民眾常用如Line和WeChat等通訊軟體的習慣,可能是造成不實資訊猖獗的原因。由於該種軟體是以個人或封閉式群組通訊功能為主,檢索並不發達,加上擁有訂閱特定人物或組織的服務,使得一則訊息傳送的影響,可能遠比在公開網站發表還來得即時、廣泛、且難以被磨滅。此外,影音平台如Youtube,也是許多人吸收資訊、甚至是新聞的管道,但可能卻有四到五成的流量是機器人充數的,令人擔心內容推薦排名的可信度。


圖3:此圖縱軸為訊息生命週期,橫軸為影響人數,其中以社群網站的影響最為廣泛且時效久/來源:https://ddd.doctor/

網路平台對不實資訊的解方

「(對抗不實資訊)不是網路平台自己做就好了,而是需要大家一起合作。」

陳幼臻表示,Google身為全球盛行搜尋引擎及網路平台,在對抗不實資訊的議題上,會因背負彙整各方資訊供大眾使用的使命,而對管制有所顧慮,如何在管制與保障言論自由間找出平衡實為一大挑戰。因此,目前Google提出的三種解決對策,除了提高平台內部使用規範及內容的標準,也積極與各個第三方公正事實查核組織合作,並希望透過教育宣導,培養使用者成為不實資訊的守門員。

以調整內部規範來說,自去年八月,Google便針對以不實資訊刻意欺騙的行為設立條款,禁止有心人士操弄演算法排名。一但違反禁令,除了會被Google內部的審查員撤下、帳戶被停權外,也會將原本外掛的Google廣告收回,使不法人士無法賺取廣告流量的經濟利潤。

「我們的社群規範雖是基本標準,但營運時也會因地制宜,遵守當地法律和法院判決,並由此決定是否要把一些內容拿掉。」

陳幼臻進一步說明,審查小組雖具備不同語言人才及訓練,若遇到難以判斷的爭議性內容,也會找當地的Google團隊諮詢,了解當地社會風情與法律才來判斷是否下架。不過,她澄清Google並不會導入各國的政治性決定到社群規範,避免讓平台淪為政爭工具。

另外,在提升內容品質上,Google除了對新聞內容品質提出倡議、舉辦比賽獎助優質新聞計畫或機構,也對旗下影音網站Youtube的影片創作者,設立較高的條件與內容門檻,如:累積4000觀看次數以上、超過1000位訂閱者,才可成為外掛廣告的合作夥伴,希望能以經濟誘因提高內容品質。


圖4:陳幼臻區分網路不實資訊的種類,並解釋Google的對策與相關工具,讓台下聽眾能了解網路平台因應的解方/攝影:劉雨婷

「網路平台著重防範的是,廣告商或內容發布商的造假或有害行為,而不論斷內容的政治論述是否屬實、不對特定聲明作評論。」

由於網路平台是以提供資訊為主,無法判斷內容真偽,Google因而與First Draft 等事實查核組織合作,在搜尋引擎上新增「事實查核標籤(fact check)」,一旦有人搜尋不實資訊或相關謠言,其搜尋結果下方便會出現一個小盒子,顯示1~5個不等查核組織的澄清連結。陳幼臻表示,目前也與台灣事實查核中心合作,希望透過提供事實查核的意見,讓使用者自主思考與判斷。

培養使用者的資訊判斷力才是王道

在這場不實資訊的對抗賽,除了要求網路平台與媒體介入約束,民間也有許多高手自發性建立事實查核相關工具或組織。

徐子涵以資訊調查團體Bellingcat為例,其成立是為了反制俄羅斯資訊戰操作,在調查了馬來西亞飛機在烏克蘭上空被擊毀一案,成功推翻俄羅斯聲稱是烏克蘭開火擊落的說法,查核內容甚至被送到荷蘭海牙國際法院作證,水準已然遠超過事實查核、達到司法調查的程度。

而該組織之後將其調查過程中所使用的公開網站,依照屬性分門別類,繪製成詳細工具圖表(Osint Landscape)並發布在推特上,提供大家公開資源管道指引。更有網友將其整理成心智圖網頁(Osint Framework),方便其使用者點擊後直接外連到需要的網站。


圖5:Bellingcat將使用的公開的網路資源管道分門別類,其中社群網站占了十分重要的部分/來源:Bellingcat Twitter

雖然目前Osint Landscape上所條列的網站多只適用於歐美地區,但徐子涵建議,台灣可借鏡其架構與模式,製作屬於自己的調查資源圖表,已備事實查核時的不時之需。「查核工作就是在做防衛的工作,平常須要多準備,本來就比較辛苦。」

他以攻擊與防衛的方式來解釋,由於放出不實資訊的攻擊方,多半有明確的目的,只是找事件借題發揮,容易操作;但進行事實查和的防衛方,卻需分辨虛實夾雜的資訊,釐清癥結點後才可能破解並略知目的,相較之下複雜又不輕鬆。若能建置輔助工具與資訊清單,便可使查核工作更有效率。

「用防疫觀念來看的話,(防治不實訊息的最好作法是)如何讓國民上網和接收訊息的觀念能更安全、不被演算法所操控,這其中有很多可以做的。」

對於如何反制不實資訊,徐子涵認為可從防疫的角度來思考。由於台灣民眾常使用的網路空間與平台,皆非境內可直接控制,不實資訊就像感冒細菌一樣無法徹底被消滅,也而缺乏相關判斷技能的民眾,便會像缺乏免疫力的病人被不實資訊感染、迷惑。因此,如何培養國民擁有足夠網路使用知識與資訊素養,成為具備不實資訊抵抗力的網路公民,才能有效作好防治。

這個想法也與Google的第三種解決策略不謀而合。「把判斷的權利歸還給使用者,並增強使用者的判斷力。」陳幼臻表示,目前Google已做到完善檢舉功能,例如在Youtube另設約費時五分鐘填寫的舉報區、內容若被舉報三次便實施懲罰與斷絕其廣告利益;研發中小學相關教材免費在網路上提供,並舉辦營隊培訓老師相關教育內容;也針對有興趣從事事實查核工作的組織與個人,舉辦深度事實查核培訓營,交流彼此的調查工具與手段。

在這場不實資訊對抗賽中,比起亡羊補牢做澄清、阻攔資訊,使用者能否自主思考與判斷資訊真偽與否,才是最重要且長久的解決之道。